秦卿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正被楚衡緊緊地攥著。
又抬頭望了望他背影。
初見時,她三歲,衡衡六歲,如今她十六,衡衡也已經十九歲了。
他個子已經長到一八三了,只是身材看起來並不強壯,略顯單薄,反而更有種文弱書生的氣質。
但那頎長挺拔的身姿,宛若晴空下的白楊樹,他又天生皮膚白,給人的感覺清冷清冷的。
這種清冷和關疏雲不大一樣。
關疏雲也清冷,但平日多是表現出溫和的模樣,心有溝壑,胸有成竹,總是八風不動,彷彿不論任何人,任何事,都難以撕毀他自製。
關疏雲的清冷是成熟,是雅緻,是雍容。
然而楚衡的清冷更透著些寒意,看起來很清粹,卻也好像透著些兒陰翳的霧霾。
「衡衡,你要帶我去哪兒?」
秦卿一臉奇怪地問。
楚衡沒回頭,他緊緊地抿住他自個兒的薄唇。
秦家這大院子歷經了擴建,如今已經變成一個寬敞的宅子,前院後院,南院北院,地方可大得很,園子裏還栽種了許多果樹,牆上也爬著葡萄藤。
可惜這時候剛開春,不然若是夏秋時節,這滿園子的果香芬芳就跟一片小果林似的。
楚衡特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領着秦卿鑽進果樹林,直至自認距離足夠了,這地方不會有人來,他才猛地剎住腳步,回頭看了過來。
「寶兒……」他神色幽幽,像夾雜着許多複雜情緒。
秦卿皺着眉,感覺他奇奇怪怪的。
「你怎麼啦?」
「你是不是喜歡他?」
「啥啊??」
秦卿一呆。
楚衡這麼直接,這麼乾脆,打她個措手不及。
她愣了兩秒,一臉莫名問:「什麼喜歡不喜歡,我喜歡誰?」
「關疏雲!」
楚衡像憋氣似的,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名字。
「他今年是二十六七,還是二十七八?」
「我記得他好像比你大十歲。」
「寶兒,你才十六,你還小,他是不是太老了?」
說完,他又幽幽地看過來。
「咳咳咳咳咳咳……」
一抹口水嗆進嗓子眼兒,秦卿狼狽地咳嗽起來,咳得臉都紅了。
楚衡臉一沉,但還是上前,輕輕地幫她拍著背,讓她順順氣兒。
直至秦卿好受一點兒,才一臉匪夷所思地看過來:「……衡衡,雖說,雲哥確實比我大,可是……」
可是這些年,秦卿明著暗着的,沒少投喂大夥兒靈泉水,但凡那些和她有關的,比如秦家,關家,甚至是楚衡的外公外婆等,都喝了不少靈泉水。
而這靈泉水太過稀奇。
不但長輩們容顏靜止定格了,甚至隱隱還比從前年輕了幾分。
就連這些孩子們……
像是秦卿、楚衡,小六小八小九他們,暫時還看不出來。
可大點兒的,卻能發現出端倪。
比如關疏雲。
關疏雲自從過完二十四歲生日後,身材容貌就定格了,保持在巔峰時期,再也沒有過任何變化。
所以單從外表來看,兩人差距並不是很大。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秦卿表情越發古怪,她才十六,她覺著自己還是個孩子呢,這些年被家裏寵著長大的,她可從未考慮過那方面的問題。
楚衡綳著臉:「因為你們很親密,我看得出你很喜歡他,你一見到他,神采都和平時不一樣,你總是下意識的注意他。」
秦卿又有點兒懵了:「可是……去年你和導師去新疆那邊考察,我好久沒見你,我見到你時也很高興啊!」
楚衡一哽。
想起當時的情況,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所以你不喜歡他?」
秦卿直撓頭:「衡衡,你是不是太早熟了?不對,你都十九了,會想到這方面也正常……可我真的沒有考慮過那些事。」
「我才十六呀!」
楚衡定睛看了她幾秒,彷彿在確認什麼。
良久,他像是鬆了一口氣,但一雙手緊緊地握住了秦卿的手。
「寶兒……」
「嗯?」
「我……要不然,我們……」
「嗯?」
他臉漸漸紅了,可秦卿看得莫名其妙,他很少會像現在這麼吞吞吐吐,他的性子其實很犀利,有着近乎尖銳的一面。
但這會兒吭吭哧哧的……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們兩個……」
「寶兒?你們怎麼在這兒?」
突然,一個冰冷又穩重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秦卿立即回頭:「大哥!」
她笑着撲向秦詔安。
男人西裝革履,身材高大體魄昂藏,穿着白襯衣,一身黑西裝,滿頭漆黑的短髮全部梳向了腦後,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面容來。
他下意識地敞開手臂接住秦卿,然後像小時候那樣抬手揉揉頭:「聊什麼呢?」他問。
一副冰山霸總的模樣,表情不多,乍看凌厲,但垂首一看寶貝妹妹,就跟那百鍊鋼化為繞指柔似的,而他神色永遠是清醒冷靜又沉穩自持的。
只不過,他瞟眼楚衡那邊,眼神一深。
這外來的小狼崽兒又想偷他妹妹了!
他家寶兒還小呢,別把寶兒帶壞了!
寶兒才十六歲!
他想什麼呢?
眼底隱隱有幾分敵意,但轉念又收斂得乾乾淨淨。
秦卿回頭看眼楚衡,笑嘻嘻地說:「沒什麼呀,就出來聊聊天而已。」
秦詔安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解開領口的幾顆扣子,說:「家裏有飯嗎?忙了一整天,我有點餓了。」
「有,當然有,我們剛吃完……對了,大哥,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這陣子有風聲傳來,隨着國情越發開放了,一些華僑帶資回國,而秦家這些孩子都是能折騰的,早在前幾年秦卿就拾掇大夥兒做生意,先是開工廠,然後越做越大,逐漸變成了大公司,早已賺得盆滿缽滿。
「對方那邊出了點兒情況,放我鴿子了,走吧,先回屋,外面風太大了。」
畢竟剛開春,見秦卿只穿了件毛衣,沒加外套,秦詔安脫下自己的黑西裝披在了她肩上。
她笑得彎起了眼睛。
而不遠處,楚衡在邊上沉默地看着,神色隱隱有點兒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