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陰暗潮濕的巷子,天氣很冷,呼吸時哈出一大團白汽,早上又剛下過一場雨,地面已有些結冰。
殷煜行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聽見從身後追來的腳步聲,他「嘖」地一聲,不耐煩地皺起眉。
「我最後警告一遍,別再跟著我!」
他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充滿敵意地看著身後的女人。
許春雁今兒特意刷了腮紅,淺粉腮紅襯得她氣色很好,兩條麻花辮子又黑又亮,穿的是套新衣裳。
她一臉委屈:「阿行……」
她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樣,我見猶憐。
但殷煜行深知她品行,這女人早就自私進了骨子裡,不但嫌貧愛富,還尖酸刻薄,而且還眼高手低……總之渾身上下全是缺點,毫無可取之處。
殷煜行冷嘲熱諷:「少在那兒惺惺作態。許春雁,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怎麼就這麼不會看人臉色?」
「我就差把「我煩你」這幾個字寫在我臉上,你真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嗎?總在我面前亂晃個什麼勁兒!」
他如此不客氣,叫許春雁臉色陣青陣白。
但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雖說她結過婚,又生過孩子,但她長得水靈,她就不信了,憑自己這長相,難道還搞不定一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嗎?
「阿行,別這樣好不好?」
她泫然欲泣,眼睫毛一眨,啪嗒一下掉下淚珠子。
但殷煜行是木頭,不,更像冰,堅固的冰層無視她這些柔情攻勢,對此不為所動。
更像一把火,厭煩不已,恨不得一把火焚光了她。
「別再跟著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要不是不打女人,他非得狠狠教訓這跟屁蟲不可,而且許春雁比他大了好幾歲,在那兒嬌滴滴地噁心誰呢?肉不肉麻!
她當她自己是十八九歲的小丫頭嗎?
殷煜行翻個白眼,轉身就走了。
許春雁一臉泄氣,但還是不甘心。
「阿行,等等我!」
不論殷煜行如何看待她,反正這條大腿她是抱定了。
而且許春雁重生后之所以急著回城,是因為上輩子偶然聽說一件事。
正好是這陣子,老秦家房子塌了,死傷了不少人,而殷煜行這邊也出了點情況。
但殷煜行被人救了。
上輩子曾聽人說,殷煜行這人看似生冷,其實重情重義。
當初救下他的是一名老人,老人膝下無兒無女,他把老人當親爹孝敬,甚至在老人死後幫老人風光下葬,使老人後半生衣食無憂,得以安享晚年。
她早就已經有了一個全面的計劃,大概就是這幾天,等殷煜行出事時,她一定要好好表現,介時就能打場漂亮的翻身仗。
一念至此,許春雁執意跟上殷煜行。
但殷煜行個子一米八多,身材筆挺,長腿筆直,他走路帶風,沒多久拐了一個彎兒,而這巷子四通八達,許春雁竟然把人跟丟了。
「殷煜行?」
她一陣傻眼,站在一個三岔口,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可是為你好啊!跑這麼快乾什麼,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活像惡狗在追你一樣。」
她越說越氣,重重地跺了一下腳,轉身就要走。
可就在這時,模模糊糊地聽見一陣爭吵聲。
「你就是殷煜行?」
「干你屁事!識相的就趕緊給我讓開!」
「小子,挺狂啊?哥幾個今兒就給你上一課,讓你知道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得罪的!」
接著,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對方手握長棍,十幾個人打殷煜行一個,殷煜行挨了幾下,立即察覺不對。
起初以為不過是一場口頭衝突,但他反應過來,這些人分明是沖他來的。
有人打得火氣上頭,竟然掏出刀子。
在多方夾擊下,就算殷煜行身手不錯,但到底是寡不敵眾。
「噗嗤」一聲,刀子捅進他腹部,他咳出一口血,人立即就虛弱了起來,捂著傷口臉色煞白,那血染紅他的手,他摔倒在地上。
「老大,怎麼辦?」
「那邊只讓咱打他一頓,但可沒讓咱鬧出人命來。」
「還能咋辦,傻不傻?趕緊跑!不然萬一條子來了,咱可慘了,走!」
帶頭的一聲令下,帶著幾個小弟逃之夭夭。
而原地,殷煜行意識模糊,他癱在這裡,傷口太深,似乎傷到了內臟,他身下已經是片冰冷的血泊。
許春雁聞聲趕過來,但藏在暗處,她這會兒正貓在一個木頭箱子後面,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上輩子只知殷煜行出過事、住過院,但她可從不知,竟然這麼兇險!
「哎呀,這是咋了?同志,同志?」
一個老頭挑著扁擔走進這條僻靜的小巷子,看見殷煜行時,老人一驚,連忙跑了過來。
他拍拍殷煜行的臉頰,見人已經昏迷了,老頭連忙把殷煜行背起來,慌慌張張地送去縣醫院。
而許春雁愣了愣。
「不好!」
她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誰知目睹之前那些人行兇的過程,她嚇得腿都軟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人背著殷煜行跑遠。
不行,她得追,不然這好處就飛了!
殷煜行的救命恩人必須是她,被他感激的人也必須是她,不然錯過了這一回,興許她再也找不到打入殷煜行內心的機會了。
許春雁心裡合計著,咬牙踉踉蹌蹌地往外跑。
這時老人已經來到縣醫院。
「大夫,這同志流了挺多血,你們快給他瞅瞅?」
老人把殷煜行放在一張擔架上,他身上也沾了不少血,心有餘悸地抹了一把臉,是真沒成想大白天的竟然有人被捅成這樣,也不知那年輕人能不能活。
老人正這麼想著,摸了摸兜里那點兒錢,本來是打算買糧食的,可……哎!
不久,老人交完了費用,突然一個女人衝過來。
正是許春雁。
「老不死的!」
她三兩步上前,甩手就是一耳光,打得那老人臉一偏,叫老頭一臉茫然。
「你這個女同志,你咋打人呢?」
老人氣不輕,許春雁尖牙利嘴,立即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