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狼與郎先生是某種玄妙的共生關係，他對待這個生物，真就跟對待自己孩子差不多。此刻面對給紅狼強行「開封」的林野也，他真的急眼了。

「哎呦，你看你，一遇到點問題就上臉，總是壓不住事。」林野也坐在涼亭內倒著茶水：「我就是再閑得慌，也不至於拿它找樂子。坐，坐下。」

「你今天要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我抓住你徒弟張雲溪，就給他也開了。」郎先生陰著臉回了一句，彎腰坐在了對面的石凳上。

涼亭下，茶香四溢，熱氣升騰。

林野也一邊泡茶，一邊從懷裡掏出了兩個精緻的金屬瓶，放在了石桌上。

「這是什麼？」郎先生從其中一瓶的液體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你最近情況怎麼樣？」林野也端著茶杯，臉色嚴肅地問道。

郎先生拿起那個氣息熟悉的瓶子，低頭打量著回道：「快了，近期有壓不住的徵兆。健忘，情緒波動劇烈，有的時候甚至想自殺。」

對於這兩位老人來說，天缺境的厄難已經悄然來臨，他們在近期明顯感覺到，自己很難壓制住那股新生意識了。這很難用語言表達，也看不見，摸不到，但他們總是會失神，恍惚，甚至遺忘過去的一些事。大腦里也像是住了正在長大的嬰兒，甚至會和他們有意識上的「交流」。

「苦巴巴地躺在冰凍箱內，睡了好幾十年，這剛醒了，你特么想自殺？你有病啊？！」林野也目光鄙夷地說道：「這是新生意識在對你洗腦，你要壓住他，堅強地活下去，做一個快樂的老燈。」

「哦！」

郎先生懶得接這種話，他在等林野也說正事兒。

「呼！」

林野也喝了一口熱茶，渾身舒適，仰天出了口氣，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了脖子下面的胸膛。

郎先生定睛望去，見到林野也胸口正中央掛著一個拳頭大的金屬圓盤，中央散發著光亮，裡面有各種藥劑涌動，造型就跟臟血很早之前戴的那個抑制器差不多。

「你瘋了？！這樣全天壓制細胞，它會有抗體的，你的生存時間會被縮短。」郎先生皺眉回應道。

林野也聞言又抬起了胳膊，露出手腕上核桃大小的潰爛創面。創面內淺藍色膿包足有數十個，就像是小水泡一樣在緩慢生長。

這是意識對身體逐漸失控產生的結果，人體會慢慢轉化成變異基因自有的形態。林野也擁有雷電屬性，他也沒見過原體生物的樣子，可能會變成飛禽，也可能會變成模樣醜陋的異形生物……

什麼都有可能，但肯定不像人。

當身體被徹底改變，成為變異基因本來的模樣時，也就意味著林野也的人類意識會被殺死，徹底淪為走獸。

郎先生萬萬沒想到，林野也的情況已經變得這麼糟糕了，他眼神閃過一點點擔憂和共情感：「……這一天真快來了。」

林野也的等階比郎先生要高，但這並不是說，誰高誰就先迎來那一天。變異基因的特性，會決定變異體什麼時候到達臨界點，但那一天……肯定是在天缺境內到來。

林野也繫上衣服扣子，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金屬藥劑瓶：「這東西是我自己想出來的，然後託人做的，一共就兩瓶。這裡面有我們最強勁，最精華的人類原體基因。它會配合多種藥劑散發出氣味，在關鍵時刻，可以喚醒我們的意識，短暫壓制變異意識。我管它叫招魂鈴，如果我們……被迫用到了它，那說明……我們的生命最多只剩下三個月。」

「這就是你給狼狼打億管的理由？」

「是啊。你倆是共生的生物關係，用它的，不就等於用你的嗎？不然怎麼樣，我還給你來一管啊？」林野也很樂觀地回應道：「放心吧，不是我做的，我找AI人做的。艹，你不嫌噁心，我還嫌噁心呢。」

郎先生聽到這話，臉色柔和了幾分：「你弄這個，是有什麼打算嗎？」

「老郎，我能看上的人並不多，你算一個。」林老喝著茶水，眉頭輕皺：「從大局上講，在AI管理部的問題上，你助紂為虐，也算間接幹了一些減陽壽的事兒。但從私人角度看，你欠那邊人情，就寧可冒著突然蘇醒暴斃的危險，也做了自己該做的，這說明……你重承諾。其二，上次去歐陸，你站在我身後，讓我感覺到一點溫暖……」

「少踏馬扯淡，老子的槍多少年前就涼了，你別跟我打感情牌。說事兒！」郎先生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我一直有個感覺，張燼還活著。」林老很突然地說了一句。

「張燼？！！」郎先生聽到這個名字，原本波瀾不驚的臉頰，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確定他還活著？」

「你聽不懂話啊？我說，我一直感覺他還活著！」

「靠，老子就剩這麼兩天了，你讓我靠感覺？！」郎先生已經讀懂了林老的意思。

「……信科學，信組織，你有一點把握活下去嗎？」林先生反問。

郎先生聞言沉默。

「既然信什麼都沒用，那不如信直覺。」林先生提起茶壺看著他；「他最後消失的地點在冰窟窿，我想去，你跟不跟？」

郎先生聽到這話，仔細思考了一下，突然問道：「你突然收了徒弟，雖然這小子確實特殊，但……？」

「噓！」

林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願意接這個話題：「跟我徒弟沒關係，別打岔。你明說，去還是不去？」

郎先生聞言，陷入猶豫之中。

……

半個小時后，赤都榮茂大道，夢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附近，老景坐在破舊的懸浮車內，正皺眉打量著四周。

榮茂大道坐落在市中心，而這片區域又是現代科技公司扎堆的地方，周遭雖然行人稀少，但看著卻很繁華，到處都是霓虹璀璨的摩天大樓。

在市區這樣的地方展開行動，風險無疑是極大的，但老景等人已經沒有了更好的選擇。距離別墅出事，已經快有兩個小時了，那一旦對方察覺到譚飛失聯，可能這裡的東西就要被轉移走，線索徹底斷掉。

老景心中焦急，右手放在腿上，不停地搓捻著拇指和食指。他在等，等臟血回來。

榮茂大道附近，張雲溪躲在一處大樓衚衕中，也在等待援兵的到來。

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等的人依舊沒到，而再拖下去，事情恐怕會生變故。

站在潮濕的衚衕內，臟血斟酌再三，最終果斷離去。他不敢賭譚飛的失蹤會不會被發現，只能靠自己搶個先手了。

三分鐘后，張雲溪返回懸浮車旁邊，伸手敲了敲車窗。

黑色的玻璃降下，老景探頭問道：「來了嗎？」

「沒有，不等了。」張雲溪雙眼盯著對方：「我自己干，你把車開遠一點，一旦有問題就先走。」

「你自己能行嗎？管仲平的藥引子在這裡，對方肯定有相應的防備。」老景語氣急促地說道：「要不，我讓那個槍手過來？他可以幫到你。」

在老景原本的計劃中，小龍今晚要干兩場活。第一，是製造別墅混亂，讓對方四散而逃，再由老景找機會帶人抓住譚飛。第二，譚飛如果順利被抓住，立馬逼問卡卡的下落，然後趁著對方沒反應過來的當口救人。

不過這個計劃中有臟血三人的變故，小龍也沒想到那裡會有如此多的沉睡者，這就造成了，他在脫困時浪費了時間。因為槍一響兒，沿途就被警務部門戒嚴了，篩查得很嚴密。

小龍耽誤了一會功夫，還沒等與眾人匯合，臟血就已經帶著譚飛和老景來到這裡了。

張雲溪擺手：「來不及了，等他趕到這兒，對面可能就反應過來了。我就自己去。千萬記住了，我要是沒辦成，你們就不要再上了！」

「好！」老景重重地點頭。

「走吧！」

「……！」老景看著張雲溪，沖著司機點頭示意。

懸浮車迅速離開街道，只剩下張雲溪一人眺望著不遠處的夢天生物科技公司。

在譚飛的供述下，張雲溪已經知道了藥引子的準確位置。他沒別的辦法了，只能硬搶。

城市夜幕下霓虹璀璨，街道上的車輛川流不息。

那一束正道的光，孤獨地走向了公司大院。

半分鐘后，張雲溪一個瀟洒的原地拔蔥，整個人騰空而起，越過圍牆，穩穩地落在了院內。

雙腳剛剛踩在地面，張雲溪正準備偷偷摸摸地靠近大樓時，突然聽到崗樓那一側，泛起了嗡鳴聲。

「卧槽，還有生物檢測？！」

張雲溪萬萬沒想到，圍牆附近都安裝了探測系統，這踏馬的偷摸靠近肯定是沒有機會了。

一陣腳步聲響徹，七八名安保人員跑了過來，領頭一人大喊道：「幹什麼的？」

張雲溪扭頭看向對方，瞬間激活變異體，渾身衣物被撐爆，孔武有力的雙臂泛起密密麻麻的灰色麟甲。

安保人員嚇得立馬後退。

「這就是地球嗎？！！」

張雲溪瞪著眼珠子沖眾人問道。

「卧槽，外星人！」

「你二臂吧？！他是超體！拉警……！」

領頭的安保人員還沒等吶喊，直接就被領域之力震飛，與其他幾人盡數摔在地上，直接休克。

「嘭！」

一陣氣爆聲響徹，臟血化作一道虹光，轟隆一聲撞開了四樓位置的一處牆壁，整個人簡單粗暴地干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