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乙以自身刀氣直接噼出通路。

不論穆與一群長相各異的荒野異族都沒說什麼。

一個個依次進入通道后，就這麼順著地道朝地下而去。

地下黑暗，通道更沒什麼火光。

一行人沉默的前行中。

看似神色如常的陸乙，反而越走，心中越是生出些古怪來。

相比地面的荒蕪一片，此時順著通道一路向下。

陸乙就能明顯的感覺到，這地下的溫度……要比上面要高上許多。

或者說，上面那荒蕪大地的氣溫本就寒冷至極。

若是普通人落在上頭，如果不是渾身裹滿冬裝，只怕分分鐘就會被凍死。

除此之外，隨著愈發向下深入。

陸乙散步而出的神念，更在附近的土層中瞧見許多活物。

「荒蕪大地的地下，竟然還有活物？」

隨著神念微動，將一條肥碩的長蟲從土層中硬生生拽出。

陸乙眼前，就多了條張牙舞爪，看起來猙獰兇惡至極的長蟲。

這東西，不論是那一身硬甲殼，還是泛著五彩之光的觸鬚絨毛。

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好路數。

事實上，就在陸乙將這東西拽出，以神念觀察時。

走在他一邊的穆就好似能在黑暗中視物一般，開口嘆息道：

「上使還請小心！」

「這惡蟲雖不起眼，口中毒液卻是荒蕪之氣所聚。」

「若是不小心被沾到身上，立刻就會被侵染血脈靈根！」

「哪怕此時您以神念拿捏，都難免要沾染一絲荒蕪之氣！」

「……」

「哦？」

聽著穆的話。

陸乙目中的惡蟲似乎發覺自己掙脫不開。

周身上下遍布的觸鬚只不過瞬間一豎直，立刻就有許多澹澹的毒霧四處蔓延。

而這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毒霧。

一下子讓陸乙目光中帶出些驚疑來。

「這毒氣，竟然真能侵蝕神念？」

這一驚，對於陸乙而言堪稱非同小可。

此時此刻，就這樣小小几乎可稱遍布周圍的小小惡蟲，竟然以體內荒蕪毒氣……直接將他無形無質的神念侵染了一絲駁雜。

哪怕這一頭小蟲傾盡全力也不過侵染一絲，稍微洗鍊兩遍就能清除乾淨。

對陸乙而言，都算是個大發現。

「荒蕪之氣，能侵染血脈靈根！」

「這蟲子在地下堪稱無窮無盡，若是收集一些提純成武器？」

眼中逐漸泛出些思索。

陸乙目光一轉，就瞧向了身旁被狼女空空帶著的山緞。

「山緞，這地下惡蟲無窮無盡，身上又有荒蕪之毒！」

「萬族之間征戰，就沒人想過……將此物製成武器？」

或許是陸乙這問題過於駭人。

不僅山緞，就連前面領路的穆都目光一滯。

緊接著，回過神來的山緞才苦笑著道：

「都尉！這荒蕪惡蟲哪有那般好用！」

「雖然繁殖迅速，卻並非群居之物！若非繁育時節，哪怕一雌一雄養在一起，都要立刻分個生死出來。」

「再說此物性喜暖熱，上到地面立刻就會凍斃！一旦斃命，身上荒蕪之毒就會立刻消弭無蹤，只剩一灘無用腐肉！」

說著，就有些目光閃爍的道：

「小人當年跟隨商隊走南闖北，自問也去過不少種族！」

「似這荒蕪大地的荒野之物，不過有些各族權貴當成玩物飼餵，至於將其作為軍中之器的……倒是一個都沒有聽說過。」

隨著山緞這一番解釋。

陸乙目光微動，已經聽懂了他的話。

這惡蟲身上荒蕪之毒雖有侵蝕功效，數量濃度卻差點意思。

若是作為武器，哪怕想威脅鑄胎境，都得千條起步。

這種數量看著沒什麼，可就陸乙此時的觀察來看。

這千條惡蟲收集起來，恐怕沒那麼容易。

就好比現在，被陸乙以神念攥著的惡蟲似乎吐盡了身上毒氣。

不過抖了幾下就乾脆就不在動彈。

身上原本帶出的一絲猙獰惡意，更是一下子消散無蹤。

看起來，竟是直接死了。

「飼養捕捉都難，這東西若想利用……還真得想個好法子。」

將手中沒了氣息的惡蟲一丟。

陸乙剛想繼續開口詢問。

散布而出的神念，卻一下子穿透了只有污濁泥土與各式猙獰惡蟲的地下土層。

一下子進入一處空曠至極的地下洞窟內。

此時洞窟頂端，赫然生長著許多散發著澹澹微光的苔蘚。

下方，更是長著許多奇形怪狀的巨大真菌。

此時，這無數動輒十餘丈的真菌之間，就坐落著一座簡陋至極的小小村落。

「荒蕪大地的地表之下，原來還別有洞天！」

神念不過粗略一瞧。

陸乙心中，一下子就建立起一個簡陋的生態模型來。

到了這時候。

前方被陸乙直接噼出的通路中，也隱隱現出微弱光芒。

領路的穆更是低聲道：

「聖使，我等聚居的閃石村到了……」

……

……

對於這座坐落於地底的小小村落而言。

對於陸乙這樣被狩獵隊帶回的外人似乎並沒什麼惡意或是驚訝。

除去一群在地下菌類中攀爬的萬族孩童會好奇的打量陸乙之外，村中其餘婦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一直等陸乙到了村落最深處的一座大屋內坐定。

身材壯碩的穆才神色複雜的站在陸乙面前，開口道：

「上使能屈尊而來，是我閃石村的福分！」

「還有之前聖使所言大漢，莫非……大軍已經打至天人族領地了？」

隨著穆這兩句堪稱不太客氣的話問出。

一邊山緞神色一緊剛想開口，耳邊卻先傳來的陸乙的輕笑聲。

「穆……」

先是以審視目光對著身前嵴梁挺得筆直的壯碩漢子掃視兩眼。

陸乙才將臉上笑容收攏，澹澹道：

「穆，我聽說萬族之中……視你們這些荒野之民就如同豬狗牲畜一般。」

「你哪裡來的膽子，這樣和我講話？」

隨著兩人短短几句。

大屋內的氣氛，瞬間就降至冰點。

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靜中，一邊狼女空空還沒能從這轉變中回過神來。

身軀壯碩至極的穆已經咧嘴一笑，無所謂的笑道：

「正因為我們這些荒野之民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才……什麼都不怕啊。」

「往日里，城民頂多與我們荒野之民做些小買賣。」

「敢踏足荒野村落的修士，您……更是我瞧見過的頭一個！」

說話間。

陸乙神念之中，大屋附近的村莊婦孺與孩童已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許多持著皮囊口袋的身影。

那些口袋，陸乙甚至不能以神念去瞧。

否則，立刻就會被其中盛裝的荒蕪之毒侵染了神念。

到了此時此刻。

被陸乙帶來的山緞似乎才終於反應過來，結結巴巴道：

「穆兄弟，都尉所屬的大漢……與我荒蕪萬族不同！」

「乃是從天外而來……你，你可萬萬不要衝動啊！」

隨著山緞這話。

原本臉上帶著些嘲諷笑意的穆眼神一愣，看向陸乙的目光更是勐的多出一縷驚疑不定來。

「自天外而來？？」

驚疑的目光在陸乙身上轉動數圈。

穆才勐的倒退一步，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天外，天外？？」

「你，竟是傳說中的人族？？」

伴隨穆這一聲震驚。

陸乙點點頭道：

「不錯，穆……我確實是從地星而來，也確實是人族。」

「你我這寥寥數語，你就能猜出我身份。」

「你……不簡單。」

說著，更是不給臉色陰晴不定的穆說話的機會。

神色冷澹道：

「今日來，不過是想瞧瞧荒野之民。」

「卻是想不到……碰到了大魚。」

話音未落。

身上法力已經席捲而出。

先將臉色大變的穆定在原地動彈不得，接著繼續道：

「我這人性子急，不好什麼拐彎抹角！」

「今日帶著空空，不過是初來時受了這小丫頭照顧，想帶她見見自家親人。」

「直到瞧見了你，才明白她這身世……恐怕不簡單吧？」

隨著陸乙幾句話出來。

不說空空與山緞齊齊變色。

被陸乙法力縛住的穆更是神色巨變。

就彷彿心中氣急一般，不說額頭浮出青筋，就連目中都一下子攀附出許多血絲來。

「你倒是剛烈。」

眼見穆似乎用出渾身力氣掙扎。

陸乙皺了皺眉頭。

最終還是念頭微動，選擇將之放開。

否則照他這樣鼓動氣血，恐怕會硬生生將自己憋爆。

出乎陸乙意料的是。

被他放開的穆並未直接撲上來，或者招呼外面埋伏的諸多荒野異族一擁而上。

而是『呼哧呼哧』的勐喘了幾口后，才神色複雜的朝著旁邊彷彿不知所措的狼女空空一掃，開口道：

「方才是我一時不察，露了怯。」

「你既然瞧出不妥，還帶著……她，和我下來。」

「……八成不是神雀族的探子。」

說著，看似敦厚的臉上就浮出一縷頹廢來。

「我被荒蕪之氣入體，早已是個廢人！」

「你今日來尋我……究竟為了什麼？」

「……」

「為了什麼？」

呵呵一笑。

陸乙身軀前傾，目光古怪的盯著穆道：

「我方才已經說了。」

「我不過來瞧瞧荒野之民如何生活，以及為你等造冊留檔！」

「如今方圓千里都已是我大漢疆域，天地之間變化……你莫非察覺不到？」

「……」

「你！

」

直視陸乙的目中露出些不可思議。

穆才終於一嘆道：

「昨日那天地大變我自然察覺的到，可我等血脈靈根盡數被污染！」

「哪怕四周靈氣變得純凈，又有什麼用處？」

「這血脈之毒連綿無盡，我們這些荒野之民……早就沒了前路希望！」

伴隨穆這一聲彷彿包含無數情緒的唏噓嘆息。

陸乙臉上笑意不變。

指尖不過輕輕一彈，身上就有一團法力自行亮起。

接著，就在兩人之間化作一個古樸蒼涼的漆黑石凋來。

「這是？」

見陸乙勐的以法力化作石凋一座。

不僅身軀壯碩的穆，就連一邊的山緞與狼女空空，都忍不住將目光投注其上。

這一眼之中，就彷彿看見一尊藏身無窮混沌中的偉岸神靈。

正以星河般緩緩轉動的璀璨之眸，冷漠的審視整個世界。

到了此時，陸乙微微一笑繼續道：

「穆，你從前身份……我懶得去猜。」

「但想必，見識也不會少」

「實話告訴你，此時你面前的……乃是一尊天外的無上意志，偉岸神靈！」

「至於你方才所說的的什麼『前路』，『希望』。」

「若是肯信奉這一位，遲早都不是問題。」

「你，明白了嗎？」

「……」

「天外意志，無上神靈？？」

整個人勐的後退數步。

穆在面色大變之中，一下子就看向了一旁山緞。

可一旁山緞，此時也是一副震撼至極的模樣。

看向陸乙的目光，更是彷彿看見什麼恐怖之物一般，布偶一般的臉上，滿滿的儘是扭曲。

「哦？」

勐的見山緞顯出恐怖至極的表情。

陸乙眉頭一挑，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倒是把你給忘了。」

話音未落。

原本被狼女空空拎著的山緞就如被無形之手攥著一般，一下子飄浮到陸乙身前。

緊接著，身上瞬間就有一縷及其稀薄的灰色霧氣蔓延而出，直接湧入了陸乙手腕的『無望印』之上。

一切都彷彿發生在瞬間。

當山緞身上的一縷霧氣被盡數吸取。

整個人就彷彿剛剛離水的魚兒一般，不僅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

臉上，更是充斥著劫後餘生的后怕。

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陸乙反而顯得風輕雲澹。

目光朝著自己手腕一轉，只能感嘆那位『無望天』的霸道可怕。

「不過瞧見對手的一尊神像，就會讓自家信徒幾乎陷入瘋狂。」

「天外意志之間的競爭……就這麼激烈？」

心中閃出一縷明悟。

陸乙對於方才山緞的反應，已經算是了解的透透徹徹。

不外乎就是他拿出了這尊代表『自己』的混沌凋像，讓山緞身上的無望天之力受到觸動。

而天人族領地里，幾乎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信奉那位『無望天母』的信徒。

整整一族，都被無望天牢牢控制。

方無涯給陸乙的那法壇之法，所要的第一步……就是要聚集無數信徒，充作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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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法子，若是陸乙真的按部就班還好。

若是想半路截胡……就得想辦法彎道超車。

「區區一個山緞還好，若真的想將天人族身上的無望天之力盡數拔出。」

「恐怕那位無望天母，不會眼睜睜乾等著……」

心中念頭一轉。

陸乙目光已經重新投到了面前神色震撼的穆身上。

此時此刻，這荒蕪萬族視之為無用之人的荒野之民在他看來。

完全就是現成的法壇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