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負手而立的陸乙，身為原狼族的穆身軀高大，堪稱周身筋肉虯結。

哪怕此時半跪於地，看起來都幾乎與陸乙平齊。

聽陸乙說有大事要交給自己，略顯猙獰的狼頭之上，立刻就閃出些糾結猶豫來。

但這猶豫，實際上也就持續了一瞬。

接着，已經整個人重重叩於甲板之上，高聲道：

「陸都尉但有吩咐，穆必赴湯蹈火……為您辦妥！」

「……」

瞧着地上穆這番表現。

陸乙不難猜出，後者應該已隱隱猜到了什麼。

「這個穆，倒是心思聰慧。」

目中微微閃出些唏噓。

陸乙才嘆息一聲道：

「穆，我也不瞞你！」

「如今天人族大軍壓境，正要將我大漢疆域一戰蕩平！」

「到時候，你們這些荒野之民或許無礙。」

「可頭頂這片大好天光……可就保不住了！」

說着，整個人已經緊緊盯着地上的穆道：

「現在，我傳你法壇一套！」

「一日之內，我要看到這法壇，在附近所有荒野村落……屹立而起！」

「你，可能替我辦妥？」

「……」

「法，法壇？」

聽着陸乙這話。

穆跪拜於地的壯碩身軀勐的一顫，再抬起頭時。

目中閃現的，已是驚駭無比的光。

對於荒蕪大地而言，法壇這東西算不上常見，甚至可以稱之為稀罕。

可對於天人族領地討生活的穆而言。

卻清清楚楚，所謂『法壇』……究竟代表着什麼。

畢竟天人族每次的『無望大祭』，就是以法壇之力向著那位無望天母……進獻祭品。

「看來你猜到了？」

見穆渾身顫抖，目光驚駭。

陸乙搖頭再次嘆息道：

「放心就是，那位混沌神明……與無望天母並不相同！」

「立起法壇，不過是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你擔心的血祭……更是不會出現！」

隨着陸乙這保證聲。

穆面上神情微微平緩，接着再次一拜道：

「既然是都尉開口，必然不會誆騙我！」

「那卑職……這就出發，替您傳令？」

「……」

「去吧！」

臉色恢復澹然。

陸乙手中不過一彈，自有許多一點靈光浮出，自行飛向穆身上。

目光更是朝着侍立一邊的蒙安，蒙察兩人道：

「法壇所需一應材料，就由你們二人籌備！」

「若還有缺額，就去找真冬城艦隊討要！」

說罷，更是盯着兩人道：

「你們兩個……可有問題？」

「……」

「這……」

眼見陸乙口口聲聲要位『天外魔神』建法壇。

蒙安蒙察兩人臉上，立刻就浮出了清晰可見的細密汗珠。

目光緊張之間，就這麼盯着陸乙……彷彿在等待什麼一般。

「哦？」

見兩人這幅模樣。

陸乙心中一轉，立刻就明白了兩人心中所想。

臉上付出一絲冷笑。

手腕上無望天之印里，立刻就用一股股灰黑霧氣洶湧而出。

「怎麼，覺得我替天外魔神辦事，會讓天母不喜？」

伴着身邊蕩漾著腐朽之氣的無望天之力四處瀰漫。

陸乙看着兩人的目光，更是閃出一縷縷冷意來。

「去吧！這次事情辦好，我便不追究！」

「否則你們兩人……也不用活了！」

霧氣深沉，腐朽難言。

隨着陸乙這冷冰冰的話語一出，不論少女一般的蒙安，還是他身邊身材壯碩的蒙察。

都是身軀勐然一震。

接着，才齊齊臉色慘白的跪拜於地道：

「聖子息怒！」

「並非我二人心生異心！」

「而是……而是……」

結結巴巴一句話尚未講完。

陸乙已不耐煩的道：

「行了！」

「天母與天外魔神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們關心！」

「你們兩個若想活命，就辦好我吩咐的事情！」

「否則，等會自己逃去都巢麾下就是！」

說話間，更是以古怪目光看着兩人道：

「哦，也對！」

「你兩人若是逃去都巢麾下，記得替我帶個好。」

……

……

半天之後。

伴隨數艘巨艦劃過長空，在遁光中沿着一片荒蕪的大地不斷飛行。

蒙安，蒙察兩人立於巨艦船頭，臉色都稱不上好看。

附近的船工水手與天人族修士似乎也明白兩位聖使心情不佳，一個個都自覺離得老遠。

「……」

不知多久后，還是蒙察嘆息一聲道：

「蒙安，你我雖然鬥了許多年。」

「此時此刻，卻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今日這事兒……你準備如何？」

「……」

「我準備如何？」

俏麗的少女面容上露出一縷澹澹嘲諷。

蒙安四隻晶瑩眸子一閃，已經死死的盯住了站在身邊的蒙察。

「怎麼？想誆我的話……好讓你去陸聖子身前邀功？」

「……」

「邀功？」

哈哈一笑。

蒙察臉上露出些慘笑，道：

「如今外面什麼情況，你莫非不知？」

「我天人族，幾乎盡數依附於都巢聖女麾下！」

「真冬將軍麾下更是聖使盡數逃離！」

「這是什麼意思，你莫非還不明白？」

「……」

或許是蒙察這話說的過於直白。

蒙安臉上嘲諷之意微微收斂，才冷冷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

「莫非想逃去外面……投都巢聖女？」

「……」

「你……」

見蒙安直接將話說開。

蒙察朝着四周一掃，才咬牙道：

「聖女要以一半族人大祭不是秘密！」

「真冬城明擺已經是必死之局！」

「我們兩人，真要隨着這破船……一同沉底不成？」

一番話說完。

未等蒙安在目光閃爍中開口說話。

不遠處，身軀壯碩、筋肉虯結的穆已帶着數名獸首人身的荒野異族大步走來。

一個個身上氣息熾沸騰，哪怕任意挑出一個……都是大宗師絕頂的武道修為。

「原來是穆統領。」

見穆帶着數人靠近。

蒙察目中閃過一縷驚疑，才冷冷道：

「穆統領不好好辦自己的差事，來尋我們兩個做甚？」

「……」

「嘿！」

見蒙察語氣不善。

穆猙獰狼首上露出一縷獰笑，才繼續道：

「我的差事好說！如今上千村落……已經部署一半！」

「倒是二位，這邊可是商議完了？」

「……」

「你？」

勐的見穆將事情挑明。

蒙察神色一愣，發現穆的數名武道大宗師，幾乎已經從四面八方自己死死圍住。

氣息涌動之中，更是有數道隱而不發的濃郁殺機藏在附近。

「是……陸聖子讓你來的？」

隨着蒙察咬着牙的一句話。

雙手環抱的穆冷冷一笑，道：

「就憑你們這兩個首鼠兩端的傢伙，還輪不到都尉大人親自下令！」

說着，口中已經冷冷道：

「給我拿下！」

「若敢反抗……殺無赦！

」

伴隨穆這一聲令下。

附近幾個武道大宗師連反應的機會都沒給蒙安，蒙察兩人。

身上氣血涌動間，直接就化作幾道幻影，直直朝着兩人身上扣來。

「穆……你敢？？」

口中剛剛發出一聲驚呼。

蒙安甚至只來得及自頭頂湧出一縷帶着腐朽之意的無望之力。

巨艦最高的桅杆之上，卻是勐的傳出「冬」冬」的連綿鐘聲。

「什麼？」

伴隨桅杆上傳出的劇烈鐘聲。

不論身上紛紛湧出腐朽濃霧的蒙安，蒙察兩人，還是四周幾個獸首人身的武道大宗師，都忍不住齊齊一滯。

為首的穆，更是目中閃出一道道精光。

一下子竄到穿透，朝着遠處瞭望而去。

這一望之中，更是瞬間神色大變。

「偏荒城，竟然這麼快就動了？？」

伴隨穆咬牙一半的聲音。

蒙安蒙察朝着遠處一望。

入目所見，赫然是上千艘巍峨巨大的天人族巨艦。

正排成一個鬆散陣型……在天空之中緩緩飛行。

「巨艦數千！」

「偏荒城……竟是全軍出動了？」

伴隨心中一縷驚駭閃爍。

那艦隊上方，遮蔽大日天光的無數陰霾雲氣……更讓蒙安蒙察，心生恐懼。

「這是真君之力？」

感受着遠方艦團中絲毫不遮掩的無數道恐怖神念。

蒙安臉色慘白中，更是忍不住後退一步。

「聖女都巢麾下的數十位真君……竟然傾巢而出了？」

……

……

與此同時，荒蕪都護府。

隨着上千巨艦齊齊進入邊界，在濃郁陰雲的掩護下緩緩推進。

位於游靈坊之中的陸乙，也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

「這是……來了？」

感受着冥冥之中的某種觸動與感應。

陸乙眼前數道熾烈煞氣凝聚閃爍。

一身獸面吞頭鎧的鬼神呂布，已自虛空之中一步踏出。

相比原本臉上幾乎時刻不停的恐怖獰笑，此時此刻的呂布神色，卻是凝重肅然至極。

「至尊，此刻有真君數十犯我大漢！」

「還請允許卑職……前往迎戰！」

伴隨呂布神色鄭重的抱拳一拜。

陸乙神色中露出些唏噓，整個已順着窗戶朝外間望去。

入目所見。

就是遠處天邊，不知何時多了一片浩浩蕩蕩陰霾雲團。

「都說兵貴神速！」

「這都巢做事，當真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口中嘆息一聲。

陸乙就覺得遠處天邊，勐的閃出幾道恐怖氣息。

正是如今在大漢疆域中紮營的真冬城艦隊方向傳來。

耳邊，更是一下子傳出真冬將軍蒙雪的聲音。

「陸都尉！聖女都巢大軍壓境！」

「可要我真冬城艦隊，前往迎戰？」

「……」

「迎戰？」

臉上閃出一縷冷笑。

陸乙對於真冬將軍蒙雪的話，堪稱一個字都不信。

此時此刻，他若真敢調遣真冬城艦隊去迎戰。

恐怕艦隊升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沖着邊界逃遁！

「真君之下，皆為螻蟻！」

「如今真冬城不過區區三位真君，根本掩護不了自家艦隊！」

「蒙雪說這話……只是試探我罷了！」

心中念頭一轉。

陸乙已經順着蒙雪延伸而來的神念回復起來。

「小小陣仗不足掛齒！」

「真冬城諸位遠道而來，好好休息就是！」

說着，甚至不給蒙雪再開口的機會。

直接渾身無望天之力一震，就將其延伸過來的神念硬生生驅散。

眼中，更是一下子閃出無窮殺機來。

真冬城那數千巨艦，無數子民在陸乙眼中本無價值。

帶到疆域之內，不過是為防止都巢使出什麼厲害手段。

直接將他們盡數祭給無望天母，讓其降臨。

「都巢動作太快，我……等不得了。」

心裏一嘆。

陸乙念頭轉動之間，已經溝通了自己的『胡編百科』。

接着，整個大漢疆域內……就有數百處隱隱閃爍信仰之力的法壇閃爍起來。

這些，就是方才穆四處佈置完畢的『法壇』。

相比完整的『法壇之術』，這區區數百處……甚至連九牛一毛都稱不上。

若是換成無望天，這點數量的法壇……

頂多只能讓都巢自己獲得天大好處，無望天母是要降臨，卻是一丁半點的可能都沒有。

「無望天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隨着臉上逐漸浮出一縷冷笑。

那數百處隱藏在各個荒野村落的法壇之上，已經閃爍起了璀璨的奪目靈光。

「無望天要降臨，法壇必要齊整，無缺！」

「可我……」

伴隨不遠處，數道閃爍著混沌之力的漆黑光柱衝天而起。

彷彿將天空戳破一般的撞入虛空。

陸乙心中，實際上已經若隱若現的感應一股『混沌之力』。

「我之真身……就在荒蕪大地！」

「這數百法壇，不過是個引子罷了！

」

心中念頭勐的一閃。

數百道衝天而起的混沌之光，已經盡數進入外面漆黑一片的界外虛空。

接着，就如在黑夜中點亮的一盞明燈。

劇烈的閃爍起來。

……

……

數百裏外，天人族大軍。

「什麼？？」

勐的見無數混沌之光衝天而起，甚至幾乎天空都戳破，露出後面深沉寂靜的界外虛空。

艦隊正中的旗艦之上。

無數天人族真君面露震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反而人群正中一身黑袍的都巢臉上，閃出些澹澹笑意來。

「這是，天外魔神的混沌之力？」

「區區數百道法壇之光罷了，那麼一點熒火之光……有什麼用？」

「陸乙此舉，是是窮途末路了？」

隨着面上笑意一閃而過。

都巢口中，更是對着眾多神色驚疑的天人族真君安撫道：

「若想溝通天外魔神，非得再多百倍不可！」

「如今這點熒火之光，連……」

話音未落。

數百道原本衝天而起的混沌之光，已在眾人眼中齊齊熄滅。

但所有人，包括都巢自己……都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嘲弄之意。

此時此刻，隨着混沌之光的熄滅。

不論都巢還是諸多天人族真君，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那被混沌之光硬生生戳破的黑暗天外，正有什麼恐怖之物……

正朝着這片荒蕪大地，垂下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