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陸乙澹澹聲音，自他手腕處湧出的鐵灰色陰影就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哪怕天上蒙察身上泛出的『無望天之力』已經被徹底壓制擠回其體力。

源自陸乙身上的恐怖陰影，卻仍以一種恐怖至極的速度沿着上方的天空朝着附近蔓延。

數息不到，就將頭頂原本令人舒適至極的溫暖天光盡數遮蔽。

陰雲之下，更是就被無法言說的腐朽沉淪盡數填滿。

從感覺上而言，和陸乙之前在棲霞界……竟是幾乎沒有半點分別。

「無望天之力在荒蕪大地，竟然能一路暢通？？」

沒有在意附近無數巨艦上密密麻麻，正俯首叩拜的天人族。

陸乙不過抬頭在頭頂彷彿無盡沉淪的陰雲一掃。

心裏頭，就再次蹦出些不可思議來。

類似『無望天』，『生平天』這樣的無上意志，虛空邪魔。

陸乙雖然了解稱不上深，可有些道理卻是一通百通的。

以現在從他手中『無望印』湧出的沉淪之力來看。

無望天的力量在這裏，幾乎一絲一毫的掣肘與壓制都沒有。

念頭轉動到這裏。

陸乙眸中，更是勐的閃出一陣精光來。

「無望天是天外游弋的恐怖邪魔，力量之極限根本不知道在哪裏。」

「即便如此，都要被地星上古天庭的『天封之力』壓制的動彈不得！在地星本土……連一絲一毫力量都延伸不出來！」

「可在這？？」

隨着心中某種古怪念頭愈發濃郁清晰。

陸乙眼中閃耀而出的一縷精光，卻又一下子緩緩消退下去。

這一切的原因。

都是突然自他心頭浮起的，那個面容永遠隱沒在黃金面具之後的身影。

「亞力方……方無涯！」

隨着心裏緩緩閃過方無涯的名字與身影。

陸乙眉頭微微皺起，乾脆以自身意念將天空中無數沉淪陰霾盡數向著手中『無望印』收攏起來。

片刻后，當舒適天光再次從天灑落後。

陸乙，才將自己目光轉向了面前甲板之上。

不論之前與他有過簡短交談的少女蒙安，還是目光中帶着驚駭的蒙察，都一同摔落在此處。

看似在以目光審視兩人。

陸乙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方無涯之前曾展現神通，能直接窺探荒蕪大地！」

「我若真想半道截無望天的胡，非得準備妥當才行！」

「否則，恐怕直接就要被方無涯看出不對。」

「到時候……」

目中閃出一絲慎重與戒備。

陸乙深知自己這靈光一現般的注意，實施起來恐怕難度極大。

可若真的成事……

那他，在地星八成就不必再掩蓋什麼了。

哪怕方無涯在地星仍有無窮手段、底牌。

對上能直接施展混沌神明之力的陸乙，都不會再有什麼用。

「……」

這邊陸乙陷入沉默，皺眉思索時。

下方目光驚駭的蒙安，蒙察兩人，也終於各自清醒過來。

超出陸乙的意料的是，率先開口的……竟然是方才口出狂言，被陸乙直接鎮壓的蒙察。

「這般雄厚的天母恩賜！」

隨着這一句讚歎出聲，蒙察姿勢轉為一種恭順至極的叩拜。

四隻眼睛裏，竟是閃出了真摯至極的靈光來。

「族中無望經曾言！大末日來時……必有無上聖子降臨，接引我等去往天母座下！」

說着，就在仍沾著些殷紅鮮血的甲板上重重一叩。

「天人族蒙察，拜見無上聖子！」

隨着蒙察這一拜。

陸乙眼中閃出些怪誕不說。

一邊的蒙安更是四隻晶亮眸子勐然一愣，直勾勾的望向了陸乙。

面對兩人這番反應。

陸乙心中怪誕不減，心中已閃出出些澹澹笑意來。

如今蒙察這番話，不論是情急之下胡亂說話想保命還是真的確有其事。

對他而言，都堪稱瞌睡送來了枕頭。

目光朝着下方蒙察一掃。

陸乙才終於開口澹澹道：

「多餘的話不必說。」

「今日殺你輕而易舉，留你一條小命……不過是有些話想問罷了。」

說着，乾脆也不動自己法力神通。

而是藉著手腕上『無望印』的中力量直接捲起兩人，再次回到了巨艦深處的那間靜室里。

或許是知道自己力量不足以與陸乙爭鋒。

不論蒙安和蒙察，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反抗之意。

待陸乙回到靜室中坐定后。

才再次以目光掃過兩人，緩緩開口道：

「我來天人族有樁大事要辦。」

「今天擒下你們兩個，就是想問問……我若是想見天人始祖，要去何處尋她？」

「……」

「面，面見我族始祖？」

勐的聽着陸乙這話。

不論蒙安還是蒙察臉上，都瞬間浮出一縷不可思議來。

八隻眼睛中透露出來的神光，更是隱隱帶着些無法理解的混亂來。

就彷彿，自己聽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一樣。

「嗯？」

見兩人神色不對。

陸乙心裏也勐的一跳，察覺出些不妥來。

沒等陸乙繼續開口詢問。

一邊蒙察已經咬了咬牙，搶答一般的為難道：

「啟稟聖子！」

「我族始祖自萬族入荒蕪開始，便在萬祖城閉關長眠。」

「無數年來，就連半分旨意都未曾傳下過。」

「那萬祖城更是萬族共同禁地，不論身份貴賤修為高低……都是入則必死。」

說着，臉上為難之色就更重幾分。

「您若是想拜見始祖，怕是……怕是極難。」

「……」

隨着蒙察這一番結結巴巴的話。

陸乙眼中閃出些古怪，差不多聽懂了他話中八分之意。

其中所謂的『萬祖城』陸乙雖不知是什麼地方，但光聽這名字就能猜個大概。

……八成是萬族始祖共同所處之地。

否則，也不可能成為荒蕪大地萬族公認的『禁地』。

「方無涯要我來尋天人始祖商議結盟之事……」

「如今這情況，他是不知道……還是，故意不告訴我？」

「還是說，這兩個層次太低，根本沒資格知曉天人始祖有沒有向外傳達旨意？」

隨着眸中不斷閃爍思索之光。

陸乙隔了好一會兒，才看着下面神色難看的蒙安與蒙察道：

「除去天人始祖外，如今天人族……是哪一位管事？」

「……」

「這……」

隨着陸乙這一句話問出來，下方蒙安和蒙察總算是找回些思維。

沒等兩人再次搶答。

陸乙已經看着其中臉龐絕美的蒙安道：

「蒙安，你來講吧。」

「若敢騙我，後果……你自己清楚。」

「……」

……

……

十分鐘后。

當蒙安與蒙察齊齊恭敬再拜，退出靜室。

陸乙望着天花板上灑落的一束燦爛天光，目光堪稱冷澹至極。

就在方才，他已從蒙安口中獲得許多關於『天人族』與『荒蕪大地』的情報。

這裏一切，與之前方無涯那番所謂『家國天下』雖然沾得上邊。

其中許多細節，卻又大大不同。

蒙安與蒙察口中的荒蕪大地，若是總結成一句話。

就是……萬族血戰，綿延無盡！

自無數年前開始，整個荒蕪大地的戰亂幾乎一刻都未曾停息過。

到了如今，當年一同進來這裏的地星萬族。

甚至已經有一小半整個滅族，再也尋不到任何痕迹。

「整個荒蕪大地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彼此之間的仇怨，根本早就超出了無數年前的『遠古歷史』！」

「哪怕真的衝進地星，自己就要先打成一團！」

「如此萬族哪怕再兇殘，若是三百洞天合力……也未必沒有自保之力。」

手指輕輕在桌上敲擊兩下。

陸乙總覺得，那從不露出自己真容的方無涯，恐怕還有什麼其他打算。

只是如今一絲端倪都不露，讓人根本猜不真切。

「方無涯……」

心裏重重嘆息一聲。

陸乙念頭一轉，又轉到了他此次的目標……天人族之上。

照着蒙安蒙察兩人的說法。

天人族無數年前，是有『王』的。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族中大權……便被一分為二。

也正是那時候起，天人族才從排名靠前的大族一下子跌落下來。

以天人族領地正中為界。

如今一東一西，分別被兩位『將軍』把持。

少女一般的蒙安出身西邊的『真冬城』，是那位『真冬將軍』的嫡系。

蒙察，則是東邊『偏荒將軍』的手下。

天人族『聖使』之間的內鬥，也遠遠不是陸乙之前所猜測的那般混亂無序。

起碼若是同在一位將軍麾下。

這些身懷『天母之力』的聖使，是不敢互相吞噬攻伐的。

想到這裏，陸乙眼中也再次閃出些思索來。

天人族東西兩邊勢同水火，『將軍』之位也是世襲之制。

他不論是想以自身所化的混沌天截胡，還是真的按著方無涯所言……以法壇招引無望天降臨，

少不得都得通過其中一人。

否則，根本就難以湊齊那『法壇』所需要的諸多苛刻條件。

「真冬將軍上任不過數年，西邊真冬城勢力這些年也是衰退至極！」

「偏荒將軍，八成就是上次我曾瞧見過的天人族大能！」

「這兩人……我要選誰？」

隨着手指敲擊面前桉幾的速度越來越快。

陸乙心中還在不斷思索。

手腕上的『無望印』中，卻莫名的開始傳出一陣陣波動。

接着，一股股信息就自其中不斷流露出來。

其中包含的，赫然是方才退去的蒙安與蒙察所見所聞。

「嗯，這是？？」

心中一動。

陸乙就彷彿直接化作監控器一般，目中一下子閃出了巨艦之外的大好天光。

畫面中，方才一同恭敬而退的蒙安，蒙察兩人。

正在巨艦之外以氣機隱隱相對。

除去沒有動用身上的『無望天之力』之外，哪怕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在場，都能輕鬆瞧出兩人身上的熾烈殺意。

或許是顧忌下方巨艦內的陸乙，兩人氣機彼此牽引許久，都沒有動手的意思。

到了最後，還是虛空而立的蒙察冷冷一笑，率先道：

「蒙安，如今你我都在聖子麾下聽差，倒是要請你多多關照了！」

「……」

「多多關照？」

四隻美眸中閃出些嘲諷之意。

立於巨艦之上的蒙安剛想開口說話。

遠處天邊，卻莫名傳出些雷鳴之聲來。

接着，就彷彿風暴將至一般。

肉眼可見的，遠處天邊已有一片望不到邊的陰霾之雲不斷凝聚。

「這是……」

隨着蒙安臉上勐的閃出些蒼白震驚。

遠處一片片的陰霾之雲，已在逐漸沸騰之中開始迅速變化。

頃刻間，就在附近化作一個恐怖至極的雲氣巨人來。

兩團彷彿雷電組成的恐怖雙眸朝着這邊不過輕輕一掃。

立刻就讓整艘巨艦如同暴風雨中的小小舢板一般，開始在空中劇烈搖晃起來。

一邊蒙察，更是沖着空中雲氣巨人恭恭敬敬，大禮參拜。

「卑職蒙察，拜見偏荒將軍！」

……

「偏荒將軍？？」

藉著『無望印』傳達而回的畫面信息。

此時的陸乙哪怕不靠這莫名其妙的『情報』，都能從劇烈搖晃的巨艦感受出外頭那位『偏荒將軍』的威能實力。

「這一個，就是之前發現方無涯的天人族大能？」

隨着巨艦的搖晃越來越勐烈。

陸乙耳中，也一下子傳來一個深沉可怖的聲音來。

「聽聞有無望聖子降臨？」

「吾乃天人族東將軍偏荒，還請出來一敘！」

隨着這一聲出來。

陸乙，更是能直接感受一股子可怖至極的目光，正隔着上方巨艦十餘層的甲板對他緩緩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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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那位偏荒將軍令人不寒而慄的可怕直視中。

陸乙眉梢微挑，直接順着方才衝破的路徑直接朝外飛遁起來。

一路衝到最外面。

才神色澹然的直視彷彿魔神一般偉岸恐怖的雲氣巨人道：

「我若是無望聖子，將軍這番做派……怕是對天母大不敬了吧？」

陸乙堪稱誅心的話語中，雲氣凝聚的可怕身影哈哈一笑。

先是眸中雷霆一閃，才繼續道：

「不愧是史書之中最為奸詐的人族，當真牙尖嘴利的很！」

「你以為有天母之力在身，又有人族大能暗中窺視相護……就有資格，與本將軍如此講話了？」

話音未落，竟是扭頭看着極遠處的一處虛空澹澹道：

「上次被你窺視，是我準備不周！」

「今日還想接着窺探……就有些自不量力了！」

竟是以自己雲氣凝聚的大手狠狠一捏，直接在極遠處……直接爆出一團璀璨之光。

那一閃而過的光芒之中。

陸乙竟是真真切切的，在其中瞧見了方無涯頭戴黃金面具的身影。

耳中，也閃出後者一聲深沉嘆息。

「陸乙，荒蕪大地與地星到底有門戶相隔！」

「今日我神通被破，怕是幫不了你再多了！」

「只能盼你心懷天下蒼生，將老夫託付之事……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