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御軍府的年輕將軍緘口不言,空中盤旋的蒼鷹撲棱著翅膀落在年輕將軍肩頭,袁亥北一邊撫摸著蒼鷹的羽毛,一邊沉思。
寧小川略微一笑,繼續往西走去,「走吧,咱們就別耽擱了,說不定到了耗廿部落,還會有驚喜呢。」
四人上路,袁亥北吹了一聲口哨,蒼鷹振翼起飛,在一望無際的蒼茫荒漠上,有一隻雄鷹探路,也是幸事,這也是為什麼寧小川會讓袁亥北同行的原因。
……
魚化城往西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個名為耗廿部族的部落。
這個部落起初並不在魚化城,而是在西邊,據說是因為牽扯到了北蠻王庭的大人物被放逐到了南邊,最後無地可去他們便在魚化城西邊落地生根。
這群部族的男子不僅精壯而且尤擅格鬥,因此被慕容家看中,這些年來不僅他們少族長成為了慕容家的得力幹將,一些族中男子也被破格錄選到了軍中,成為官階不小的武將。
擅長私鬥,下手不知輕重,比起北蠻人更像蠻子便是當地人對這個外來部族的意見。
正值午後之時,部落中的羊氈帳篷頂部都冒出了裊裊炊煙,在這些大帳的外圍圍了一群來看私鬥的男子,甚至還有一些年輕的女子爺在下面觀看。
決鬥場不是很大,也就一個普通廣場大小,負責敲鑼的開場老者還未到,下面的年輕男子早已經迫不及待,尤其是在下面還有年輕女子觀戰的情況下,戰鬥力更是幾何倍數的增長。
一群幼稚孩童從角斗場下跑過,一個頑皮的孩子就像泥鰍一樣從人群中鑽來鑽去,孩子的母親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子。
北蠻風沙粗礪,卻不像眼前的婦人卻並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皮膚黝黑,滿是皸裂皺紋,反倒是生的精細,好似油脂一般。
婦人神色着急,一邊不停道歉一邊去追趕着頑皮的孩童,愣是半天也追不上,角斗場下的人群和附近看熱鬧的北蠻百姓在下面議論紛紛。
一些上了年紀但卻沒有成家的青皮無賴,扎堆擠在一起對着年輕的美人指指點點,目光中毫不吝嗇的展示著自己的貪婪,都在為這個婦人年紀輕輕卻要守寡而感到不值。
孩童從這些無賴面前跑過,樂在其中,為了追趕兒子,年輕的婦人被迫硬著頭皮從這些無賴面前跑過,聽着這些無賴的口哨聲和粗鄙的言論,不由得俏臉微紅。
孩子跑着跑着就停下來腳步,原來她跑到了一個商隊面前,為首的老者看了看孩子,微微一笑,剛準備拿出從中原帶來的果乾遞給孩童的時候,孩童的母親急沖沖的跑過,一把抱住男孩,同時趕緊鞠躬道歉。
就這說話的語氣和道歉的舉止,讓商隊老者不由得遲疑了一下,「大奉百姓?」
女子怯生生的站在那裏,似乎是很久沒有聽到大奉這兩個字了,稍稍有些愣神,然後抱着男孩急忙退去。
這麼一鬧,角斗場的耗廿族人也注意到了這個途經此地的商隊,那些原本青皮無賴直接將商隊圍住,原本嘈雜的現場也因為商隊的突然到來而變得安靜了下來。
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的周舫抬手說道,「我們是從魚化城前往中原的商人,途經寶地,不知此地規矩,若有魯莽之處,還望諸位不要計較,我等願意補償。」
聽着周舫的話,人群中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拄著隨意砍下來的樹枝走了過來,細細打量了一下周舫等人,目光定格在劉紫蘇身上,隨後移去,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按我耗廿部落的規矩,上決鬥場,不論輸贏,打一場就走,若是敢冒犯,讓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劉紫蘇眉頭緊皺,她皺眉是因為下面這些不知死活想要揩油的地痞無賴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目光比剛剛看那個嬌小娘子還要來的直接。
周舫轉身下馬,淺笑一聲,「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入鄉隨俗,上去賣弄一番。」
「不,不是你上去,這決鬥場有決鬥場的規矩,婦孺上不得,老人上不得,唯有年輕男子才能上去。」
老者的話讓周舫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往後看了看自家的商隊,這能打的就是自己和楊里,還有大小姐,三人中,一個女人,兩個老頭,這麼一來的話,能上去打擂台的就剩下下面的這些鏢師了。
這些鏢師平日裏送送鏢,嚇唬嚇唬那些山匪流氓,小偷小摸的還行,這要是讓他們打擂台,就這身板,哪能頂得住像牛一樣壯實的耗廿族男子。
但是此時,周舫別無他法,就算是逼都得讓一個人上去,周舫尷尬一笑,轉身來到一個鏢師面前,貼在他耳邊說道,「只要你不死,不管下了擂台什麼樣,我劉家商會都會給你們家一間商會鋪子,還有一筆豐厚的銀子,讓你們家三代不愁吃喝,如何?」
即便眼前的鏢師心裏一千個不願意,但是在聽到周舫給下的好處后,不免有些心動。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就是這個道理,男子拿出腰間的大刀,往前走了一步,沖着周舫點了點頭。
周舫欣慰一笑,轉身說道,「那就按照您說得來,打一場就打一場。」
老者頗為欣慰的點了點頭,只見他慢慢悠悠的走上決鬥場,拿出一面銅鑼,這銅鑼上面佈滿了污漬,也是上了年頭。
「叮。」
一聲清脆的鑼聲響起,老頭說着周舫他們聽不懂的北蠻話,只見下面的耗廿族人激動不已,不停的鼓著掌嘶吼,在老者的邀請下,周舫一行不得不下馬站在擂台邊上,欣賞著這場不可能打贏的決鬥。
劉紫蘇緊握長劍,和身邊的幫眾一起隨着人流擠在決鬥場附近,幾個想要近身揩油的無賴都被她身邊的護花使者隔絕在外,但都是一些小動作,出門在外,能避免衝突就避免。
一陣嘩然叫聲響起,劉紫蘇抬頭看去,一個身高八尺有餘,體態肥碩,袒胸露乳,滿臉絡腮鬍的耗廿男子走上了擂台,每走一步,腳下由石頭堆砌而成的擂台都會發出一陣重物墜地的聲音。
比起眼前著虎背熊腰,撞得像頭牛一樣的耗廿男子,劉家商會這邊的鏢師就顯得格外瘦弱,即便他拿着一把大刀,可以就給人的感覺是野貓碰到老虎一樣。
男子出場的一瞬間,決鬥場上的鏢師就後悔了,只見他額頭上滿是汗水,整個人瞬間臉色蒼白。
原本還抱有僥倖心理的他就跟見了鬼一樣,就連手中的刀都有些握不住,一個勁的看着周舫,妄圖讓周舫救他。
然而此刻站在下面的周舫對此卻視而不見,大有聽天由命的意思。
雙方的生死搏鬥一觸即發,在劉紫蘇身邊有很多耗廿百姓直接席地而坐,興緻勃勃的坐等好戲。
就在劉紫蘇等人被迫欣賞這根本不用猜測就知道結果的戰鬥時,餘光掃過,眼尖的劉紫蘇突然看見遠處與山林相連在一起的土牆坯上坐着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身邊站着三人,兩男一女,男子手裏拿着一串糖葫蘆,糖葫蘆這種東西在北蠻可是稀罕物,北蠻滿是沙地,這種地根本種不了山楂樹,因此他們要想吃上糖葫蘆就必須從中原購買山楂,這一來一回就導致原本是親民價格的小零食到了北蠻卻變得格外昂貴,成為只有貴族才能吃得起的消遣品。
看着遠處叼著糖葫蘆的寧小川,劉紫蘇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坐在那裏的,目的就是為了看他們被耗廿部族刁難。
聶紅衣雙手叉腰站在寧小川身邊,盯着眼前的角斗場,沉聲道,「果然被公子說中了,劉家商會走西門就是為了避開南邊的馬匪,借這耗廿部族對馬匪的震懾力繞走西邊。」
「商人趨利而行,不難猜測。」寧小川大口的啃著糖葫蘆,目光略顯凝重。
「你們說這個鏢師能撐多久……」
袁亥北緊握雙拳,看向寧小川,沉聲道,「一招。」
一招下來,這個鏢師只怕是要血濺當場!
寧小川看了看呂翊,隨手將手中的糖葫蘆丟向身後,喃喃道,「不如殷都的好吃,不甜。」
決鬥場上,耗廿男子舒展着身子,每動一下都會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聽的人毛骨悚然。
此時的鏢師已經被嚇懵了,居然下意識的往後退去,惹得四周耗廿百姓嗤笑了連連,劉紫蘇看着眼前一幕都有些無地自容,他們三個上品高手在這裏,居然要讓一個二品武夫都不是的鏢師來幫他們開路。
而他們卻還要像看小丑表演一般看這場所謂的決鬥,這要是傳出去,只怕就不是恥笑這麼簡單了。
反觀旁邊的周舫,泰然自若,看着平日裏待人和善的周舫居然能如此淡然的看着這一幕,劉紫蘇心中也是有些震驚。
「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劉紫蘇愣神的時候,那個耗廿男子動了,男子舉起沙包一樣的拳頭直接砸向那個鏢師,那個鏢師直勾勾的愣在原地,或許是被嚇到了,居然連手上的大刀都掉在了地上。
「嘭。」
一聲巨響,想像中鏢師被打飛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倒是那個耗廿男子自己狠狠的倒在了決鬥場一角。
定睛看去,決鬥場的正中央,斜著插著一把箭頭完全沒入石板中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