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估計也是剛洗漱完畢,單片眼鏡沒有戴,酒紅色的長發還沒幹。
原本的便服已經換下,穿著嶄新的白色睡袍。
哪怕睡袍是很寬鬆的款式,也無法遮掩她火辣的身材。
兩邊臉蛋在過道能量燈的照射下顯得紅撲撲,再加上右手提溜著的酒瓶,足以說明她的醉意並不比陳悍淺,畢竟也喝了那麼多杯呢。
比較奇怪的是左手還托著一個三十厘米高的紙盒,全封閉,看不到裡面。
「發生了什麼嗎?」對於牧千野的到來陳悍很驚訝,拍了拍自己脹痛的腦袋。
他知道牧千野的酒品是很好的,就算醉了也不會發酒瘋,過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難道是艦隊上面有狀況?那他現在這個狀態不完犢子了么?
「給你。」牧千野突然遞過盒子。
「什麼東西?」陳悍一臉懵,雙手接過不超過兩斤的盒子就要搖一搖。
「別晃,等下壞了。」牧千野輕拍了一下陳悍的手背。
不滿的語氣在酒意的影響下卻有一些撒嬌的味道。
這讓陳悍更加疑惑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間,放到桌子上,緩緩打開。
牧千野也跟了進來,房門很快就關閉,自動上鎖。
隨著紙盒完全展開,只見裡面靜靜躺著一塊兩個巴掌那麼大的蛋糕,上面還插滿了已經燃到一半的蠟燭,近二十根的樣子。
由於房間內沒有開燈,蠟燭的火光在黑暗中顯得無比璀璨。
「你生日嗎?」陳悍轉過頭。
他還真的不知道牧千野什麼時候生日,他們幾個不太注重這些。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之前給檸白過了一個,哄小孩子嘛……
「不,給你的。」牧千野搖了搖頭,燭光之下剛好能看清她的表情。
「我沒生日啊……」陳悍仔細想了想才開口,距離他生日還有好幾個月呢。
「你在車上不是說之前的生日蛋糕有沙子么?給你補一個,我讓他們剛做的,這裡面肯定沒有。」牧千野舉起酒瓶喝了一口,裡面的淡藍色液體還有一半,眼神有些迷離。
這番話讓陳悍心頭一暖,沒想到他中午隨口說的東西,牧千野一直記在心上呢。
「要一起吃嗎?」陳悍看了看蛋糕,又把目光放回牧千野身上。
「好。」牧千野點了點頭,醉意之下她似乎沒有平時的鋒芒,顯得有些乖巧。
環視了房間一圈后,陳悍不禁皺著眉頭嘀咕一聲:「這麼大的房間怎麼連個椅子都沒有……」
最後他端著蛋糕走到盡頭的落地窗旁,直接放在嶄新的地毯上。
近五米高的窗帘收到感應自動展開,樓外的夜景逐漸呈現。
由於他們是在最高層,足足有四百多米,半個都城一覽無遺。
當然,這個高度肯定是看不到人了,只有高樓大廈跟各種各樣的霓虹燈。
還有時不時從附近飛過的戰機,那是正在執勤的人造人。
陳悍背靠著玻鋼坐下,牧千野同樣有些踉蹌地走了過來,坐在陳悍旁邊,開衩的睡袍露出半截修長且白皙的大腿。
兩人靠得很近,幾乎貼在一起了。
陳悍能聞到牧千野長發上特有的薄荷香氣,還有隔著睡袍的溫度,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就在他伸手準備將上面的蠟燭逐根拿下時,又被牧千野拍了一下:「先許願,然後吹蠟燭,才能吃。」
這瞬間把陳悍逗樂了,不禁咧了咧嘴:「你經常過生日么?」
牧千野說的這些步驟,他還真不懂。
「每次我生日,我父母無論多忙,都會回來陪我。」
「我爸是個大煙鬼,據我媽說抽了近四十年,但從我記事起,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抽過。」
「我媽是個啰嗦鬼,無論說什麼都會說一大堆,明明兩句話能講完的事情,偏偏要花好幾分鐘甚至十幾分鐘。」邊說著牧千野又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他們都是機師么?」陳悍奪過牧千野的酒瓶,輕抿了一口。
一股火辣感很快就從口腔順著喉嚨直接到胃,讓他不禁乾咳了兩下。
緊接著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瓶子,暗嘆這度數也太高了,牧千野不會是拿了酒精在喝吧?
沒等陳悍看清楚,牧千野就繼續開口了:「我爸是五星艦師,我媽是很厲害的極客,星際極客組織的組長之一。」m.
「我從小就立志要超越他們,所以學習的也都是相關內容。」
牧千野又把酒瓶搶了回來,大喝了一口。
「五星艦師?!在天河系?!」陳悍緊皺著眉頭,心中異常震驚。
他只知道牧千野的父母是匪幫成員,死在天河系執法者聯邦的圍剿之下,原因不明,但一點都不知道這兩人那麼強。
因為牧千野是個什麼事都會埋藏在心裏面的人,從來沒詳細說過她的家庭。
很久之前陳悍有試著問過,只是那時候兩人可能不太熟,牧千野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後來陳悍知道牧千野可能是不想說,也就沒有再問。
如果不是這次她喝的有點多,或許永遠都不會敞開心扉。
五星艦師啊,這種人就算放在四級文明的星系也會被大勢力搶著要,怎麼會出現在天河系呢?
星際極客組織的組長就不談了,估計動動手就能讓一個星球的網路系統完全癱瘓。
現在陳悍算是了解牧千野怎麼年紀輕輕就掌握了這麼多太空技能,還從來不在未成年人面前抽煙,這些都是有傳承的。
「關於這一點,我跟十一查過了,我父母並不是來自天河系,他們大概率是從其它星系逃過來的。」
「但具體是哪個星系的原因,又為什麼要逃,我不知道,線索也完全沒有。」牧千野輕輕說著,聲音中滿是失落。
「或許囚奇知道一些什麼,當年圍剿的時候,肯定是他下的命令。」
「原因大概率涉及到你父母給你的核心跟晶元,後來你不是用那個製造出了十一么?」陳悍幫忙分析著。
十一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已經脫離人工智慧和智械的範疇了,它更像是某些智慧生物。
牧千野沒有製造智慧生物的能力,那可疑的點就是核心跟晶元。
相關東西天河系是不可能有的,只會來自其它星系,並且是文明等級很高的星系。
現在既然牧千野的父母不是天河系的人,那似乎一切都能說通了。
很有可能他們幾十年前從其它星系得到一些不該拿的東西,後來被迫逃難,來到天河系,隱姓埋名,加入匪幫生活,生下牧千野。
只是後來可能暴露了,就遭到圍剿。
那這段事情的背後,一定隱藏了某些很重要,又不為人知的東西。
「嗯,只是想從一位執政官嘴裡撬出想要的信息,很難。」
「我也曾是試圖侵入天河系執法者聯邦的獨立信息庫,只是防護層過於高端,目前根本做不到。」牧千野的聲音越來越小,拿著酒瓶也越喝越大口。
「等我們拿下天河系就可以了,一切會真相大白的。」陳悍給著牧千野信心,順便搶過她的酒瓶。
「以前不懂事,很多時候不能理解他們的做法,還因此跟他們吵過架。」
「現在真的很想念,不知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牧千野環抱著雙腿,把頭埋在膝蓋中間,聲音帶著些許抽泣。
看著身旁的女孩,陳悍不禁一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牧千野展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要知道牧千野從來都是無比強勢的,大姐頭的名號整個北涼都知道,此時卻脆弱得讓人心疼,讓人忍不住把她擁進懷裡。
陳悍倒是沒有膽子那麼做,而是伸手在牧千野睡袍的兩邊口袋摸了摸。
期間指尖還不小心劃過牧千野露在外面的大腿,觸感冰涼且光滑。
估計是動作太奇怪,讓牧千野不禁抬起頭:「你幹什麼……」
她兩邊臉蛋跟耳朵在燭光的照射下一直紅到耳根,不知道是醉意更重了還是什麼。
陳悍也有些尷尬,趕緊拿起從牧千野口袋找到的煙盒,手忙腳亂地掏出一根薄荷煙,用蠟燭點燃,輕吸了一口,吐出一陣白色的煙霧。
隨後將薄荷煙對準窗外高舉,望著天空中的點點星光:「敬你父母。」
這一舉動瞬間就把沉悶中的牧千野逗笑了,接過薄荷煙,也輕吸一口,舉起望著玻鋼外的天空:「好,敬大煙鬼和啰嗦鬼。」
還沒等陳悍說什麼,周圍突然一暗,原來是一根蠟燭燃到了盡頭,已經熄滅,剩下的蠟燭也差不多。
「你快點許願。」牧千野突然揪了陳悍一下,做出許願的手勢。
還微微閉上眼睛,像是在教學。
陳悍有樣學樣,跟著做了一遍。
他當然知道這沒有任何作用,全是小孩子的舉動,願望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實現。
牧千野肯定也知道,她比陳悍還要成熟。
只是這種舉動背後更多的是象徵意義,或者說是對未來的某些嚮往。
畢竟,得有所想,才能去完成啊。
三秒后,蛋糕上的蠟燭逐根熄滅,房間頓時一暗。
外面零散的光亮順著玻鋼透入房間,也僅僅是能讓陳悍跟牧千野看到彼此而已。
沒人起來去開燈,可能是腦袋昏昏沉沉懶得起來,也可能是這種感覺更好。
「你剛剛許了什麼?」牧千野突然開口,同時重重地吸了一口薄荷煙,能看到不斷向上的煙霧。
「說出來不就不靈了嗎?」陳悍故意說了一句,語氣中帶著笑意。
「我們上次的話好像還沒說完呢,你不是說打完掠星后再說么?」牧千野並不糾結,話鋒一轉,抽煙的動作沒停。
「嗯,我說以後會打下很多顆星球,都交給你管理。」
「你問為什麼是你,我說因為只有你懂,而且只有你在我身邊,怎麼了?」陳悍複述了一下之前在戰艦上的隔空對話。
雖然他頭很痛,人也暈乎乎的,但還算清醒,這些並沒忘。
「那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呢。」牧千野的聲音很輕,分辨不出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
「你要離開北涼?為什麼?」陳悍有點懵。
「我不想離開,只是等查到我爸媽的死因后,我得為他們報仇。」
「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任何東西都無法改變。」牧千野原本輕柔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堅決,似乎全部的醉意也在這一刻消散。
「仇在北涼也能報啊,這跟你離開有什麼關係?」陳悍更加不解。
「我不想牽連北涼,北涼也沒必要為我承擔這些,這不是你們的責任。」牧千野搖了搖頭,薄荷煙很快就只剩煙蒂。
一開始她加入匪幫確實是想找一夥匪幫安身,然後壯大,再利用匪幫去報仇來的。
可隨著事情的發展,她去到別的星系,也意識到事情沒有她所想的那麼簡單。
如果像她剛剛跟陳悍所推測的那樣,那背後的敵人可能會很恐怖,估計不是北涼能抗衡的。
她現在已經把北涼當成家了,有麻煩,當然不會往家裡引。
「那你可能走不掉了,我是不會讓你獨自面對的,就像你從來不會因為蓋亞的敵人太多就讓我獨自面對一樣。」陳悍壯著膽子拍了拍牧千野的腦袋,就像平時哄檸白一樣。
牧千野沒有管陳悍的動作,而是轉過頭:「哪怕會因此招惹上四級文明星系?」
就算周圍異常昏暗,也能看到她的眼眶微微發紅。
「哪怕會招惹到四級文明的星系,我們北涼的敵人都是一起的,沒有你我之分。」
「就算有一天你先死了,你的仇,我也會幫你報。」
「就像你曾經答應過,如果我死了,你也會幫我光復蓋亞一樣,這是我們互相的承諾,永遠不會改變。」陳悍跟牧千野對視,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這句話不止是對牧千野,他對北涼所有主要成員都是這個態度。
經歷過多次生死之後,一行人的關係早就不是朋友那麼簡單,不是家人卻勝似家人。
而且牧千野為北涼付出了多少,他太清楚了。
有時候陳悍甚至覺得就算他不在,北涼也能正常運轉,但沒了牧千野不行。
牧千野沒有說話,跟陳悍對視了良久,眼睛一直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