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山。

  山有萬丈高，一眼望不到頭。

  但是他們看見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虛無，森然的黑暗，除了山，到處都是黑暗，那種純粹而恐怖的黑暗，仿佛無邊無際的深淵，有著極為恐怖的吞噬力，那股力量哪怕是尋常的神明，恐怕都不能抵抗！

  「這裡便是乾山麼？」

  穆守山仔細地感知了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感知到這座山的存在。

  它明明就在眼前，卻又顯得虛無縹緲，仿佛根本不存在。

  莫向南朝著山上走去，他沒有飛，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走。

  乾山的路並不難走，山上長著一棵棵奇異的樹木，樹木是紅色的，葉子也是紅色的，在這一望無際的黑暗地帶，這樣的樹木顯得十分地醒目，它們身上散發的力量，擋住了那無邊黑暗的侵襲。

  可是很快，他們忽然都心神一顫。

  因為在每一棵樹木下面，都盤坐著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一個神明！

  他們的肉身不滅，可是早已經沒有了神識，沒有了神魂，沒有了生機。

  神明屍體！

  這些樹木，似乎就是生在在神明身上，以神明的力量作為養料！

  「泰逢？」

  穆守山認出了其中一位，快步地走過來，吃驚地看著盤坐在樹下面一動不動的神明。

  那是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即便人已經死去，但是眼睛依舊沒有閉上，目光仍然帶著一股雖死無憾的氣勢，抬頭仰望著深淵，似乎根本不曾屈服。

  「你認識他？」莫向南出聲道。

  穆守山微微握緊了拳頭：「他是我的摯友，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是當年他跟著天帝出征，而我留在了人界。」

  他留下保護人界，長乘去抵抗混沌入侵，他們都有各自的責任，只是沒有想到，昔日的朋友，再相見，卻已經是陰陽兩隔。

  穆守山深深地嘆息著。

  繼續往上走，一路上看見了一位又一位盤坐的神明屍體，他們都坐在樹下，每個人都望著黑暗，眼神充滿了堅定和無悔。

  而這些神明，對穆守山他們五位八荒古神而言，每個幾乎都認識！

  主管贏母山剛正不阿平易近人的長乘，曾經看管天帝花園的英招，負責農作物之事的耕父神，人身龍首的司雨之神計蒙，掌管時令季節的神明陸吾……

  每看見一位熟悉的神明，穆守山他們的神色就會蒼白一分。

  五千年前，這些都是與他們並肩作戰的神明，跟隨在天帝身邊，一起為人類的未來而奮鬥。

  可是混沌入侵，他們都自願前往世界壁壘，共同去抵抗混沌，最終坐化在這裡。

  無論是穆守山，還是離伯，亦或是坎長老、風仙嵐和河伯，他們都沉默著，莊重肅穆地看著每一位神明，眼中有著落寞，惋惜和悲哀。

  當年跟隨天帝來這裡抵抗混沌的神明，沒有一個生還，全部都死在了這裡，與身後的紅樹融為了一體。

  「他們都死了。」坎長老低聲道，「我們卻還活著。」

  他握著自己的拳頭。

  一個個熟悉的朋友都死在了這裡，為了抵擋混沌，為了保護人界，為了保護人類，全部都在這裡長眠。

  而身為八荒古神的他們，卻在人界活了五千年。

  他們都是有責任有擔當的古神，朋友都已經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他們卻像是苟活一般，在人界活了五千年，讓他們的良心無法安定下來。

  「我們本應該跟著他們一起死在這裡，而不是活在人界。」離伯嘆息道。

  「你們都有自己的責任，保護人類，也是一項很重要的責任。」莫向南出聲道。

  「可是我們並沒有保護住這個世界。」

  如今的人界，仍然遭了難，人類幾乎瀕臨滅絕，萬物都將要被摧毀。

  他們留守了五千年，卻像是一個笑話。

  「我是罪人。」

  坎長老朝著這些盤坐的神明跪了下去。

  他的內心無比地自責。

  當年天帝讓他留守下來，是因為他擁有保護人類的能力，可是他卻沒有去對抗蚩武，眼下看見這些犧牲的神明，讓他慚愧內疚。

  豆豆看著跪在地上的坎長老，遲疑了下，滴咕道：「其實也怪不了你，你若是不袖手旁觀，恐怕你也會出事。混沌的入侵是沒有辦法抵擋的。」

  「眼下不是自責的時候，而是想辦法挽回這一切。」

  莫向南繼續朝著山上走去。

  坎長老深吸了一口氣，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必須要去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他們繼續跟著莫向南往上走，經過了無數神明的屍體，心裡越發地沉重，這裡才是真正的神明葬場，每一個神明都在這裡堅守到了最後一刻，直到生命耗盡也沒有退縮。

  越是往上走，乾山所給予的壓迫越強，這裡的神明好似越來越強大，即便是屍體，也散發著神威，震懾人心！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不知走了多久，莫向南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停住了腳步，抬頭看著遠處。

  他們已經快要到達山頂。

  而在山頂上，盤坐著一個老人。

  滿頭白髮，長須飄然，身材清瘦，他盤坐在那裡，身後的紅樹比起四周的樹木而言，更為地磅礴旺盛，覆蓋了整座山頂。

  而他，是這座山上唯一還有氣息的人！

  莫向南在看見這個老人的時候，也是微微一怔！

  哪怕他從未見過對方，從未和對方接觸過，卻也是一眼就認出了這老人的身份！

  熟悉的氣息，莫向南在神界的時候，見過一次！這是他素未謀面的師父！

  那個無數高手都認識，就他不認識的師父！

  那個活在每一個神明口中，讓大家都忌憚的強大古神！

  牧清讓！

  「牧爺爺！」

  豆豆驚喜地大叫一聲，也不管什麼，興奮地朝著山頂跑去。

  可是等他跑到對方身邊的時候，卻停下了腳步，神情有些慌亂。

  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灰敗的死氣盤旋在牧爺爺身邊，生機正在逐漸地消散，被身後的那棵紅樹抽走，已經是氣若遊絲。

  「大莫莫，牧爺爺怎麼了？他好像不對勁，快救救他！」豆豆著急地說道。

  像是聽到聲音，盤坐的老人終於抬起了頭，疲倦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