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苒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夜。
傅子言和傅子凌先後從她肚子里出來，這兩個孩子生下來只有巴掌那麼大。
別的嬰兒剛出生都是肉乎乎的小臉，而他們兩個臉上一點肉都沒有，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瘦的像個猴子。
她如今回想，才發現，當初兩個孩子瘦瘦的輪廓，竟像極了傅北爵。
她的手一點點的撫摸著傅子言的臉，這是她第一次和傅子言這麼親近，這是她的大兒子。
她的手移到了傅子言的眉心，這裡深深地皺了幾道褶子。
這個孩子，太早慧了，承受了很多不該承受的東西……
「不要！不要……」
睡夢中的傅子言突然囈語起來。
葉雲苒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小言言，別怕，媽媽在這裡，媽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她彎腰，在傅子言的額上親了一下。
傅子言得到了安撫，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葉雲苒這才離開房間，輕手輕腳的下樓。
「小凌凌，現在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過來找你好嗎？」
傅子凌一整晚都不安，越是不安，他越不敢任性大鬧。
他乖巧的送葉雲苒母子三人出門，乖巧的揮了揮手：「媽咪，明天見。」
葉雲苒沖他溫柔的笑了笑，這才上車，車子平緩的行駛在馬路上。
小音音已經累壞了，躺在葉景瞻的膝蓋上睡著了，小姑娘睡得並不安穩，時不時翻個身。
葉景瞻的手護著妹妹的腦袋，生怕妹妹磕到碰到。
他抬起頭，聲音低沉的說道：「媽咪，傅叔叔真的沒事嗎？」
葉雲苒故作輕鬆的道：「沒傷到要害，沒什麼事，醫生說三五天就能出院。」
「那媽咪，你是怎麼想的？」葉景瞻緩聲問道，「傅叔叔是我和妹妹的親生父親，傅叔叔的兒子，也是媽咪的親生兒子，那媽咪接下來，想怎麼辦？」
葉雲苒看著前方的路，眼中少有的浮現出了迷茫。
她很少會迷茫，無論要做什麼，她都清楚自己該怎麼走。
可現在，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啟唇道：「景兒，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我……」葉景瞻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看書的時候，能很快讀懂書里的知識。
但偶爾翻一本小說，卻怎麼都看不懂男女主之間的情感互動。
就像現在，他也看不懂媽咪對傅北爵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低垂著眉眼道：「以前我對傅叔叔有些誤會，所以不喜歡媽咪跟他在一起，但現在……誤會解除了，我覺得他也算是不錯的男人。如果媽咪跟他在一起，或者結婚組建成一個家庭，不管媽咪做什麼選擇，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結婚？組建家庭？
葉雲苒愣了愣，她還真沒想過這麼多。
她唯一還在思考的是，還要不要繼續當傅北爵的女朋友。
畢竟之前提出那個要求是為了掩蓋自己真正的目的，可現在，她的目的已經被戳穿了。
等傅北爵出院后，還不知道會有什麼風暴襲來。
……
秋日的太陽爽朗乾燥。
陽光從窗台上照進來，落在傅子言的眼皮上，他的眼皮劇烈的抖動了一下，然後睜開。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傅子凌一張笑盈盈的臉。
「大哥，你終於醒了！」
傅子凌高興的笑起來。
他昨天晚上就偷摸摸的到大哥房間里來了，然後陪著大哥睡了一夜。
大哥睡覺淺，以前他一過來，大哥就會醒來，可是昨夜，大哥卻一直沉沉的睡著。
昨夜大哥回來時，後腦勺上全是血，他真的害怕大哥睡著后就醒不來了，所以一直守在這裡……
「大哥，你的頭還痛不痛呀，要不要我給你換藥？」
傅子凌手裡拎著醫藥箱，關切的說道。
傅子言的心口流淌過暖意，他撐著身體坐起來道：「我沒事，頭不痛了。」
傅子凌咬了咬唇，糾結了好幾分鐘才開口：「大哥，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問喬爺爺，喬爺爺也不肯告訴我……後來打電話逼問魏毅叔叔，他才說昨晚是葉雪瑩那個女巫婆綁架了你……大哥，葉雪瑩怎麼會綁架你呢，她為什麼要綁架你呢？討厭她的是我，她有什麼氣也該沖我來呀……」
傅子言的舌尖有些苦澀：「小凌凌，對不起。」
「大哥，你突然跟我說對不起幹什麼？」
「以前你對葉雪瑩無禮，我總覺得是你沒有禮貌，沒有教養，現在回想起來，是我錯了，大錯特錯。」傅子言苦笑，「你都能直面自己的內心，我為什麼非要那麼克制，為什麼非要秉承孝道對葉雪瑩那麼尊敬呢？甚至還為了她，跟……」
為了她，跟自己的親生母親作對……
他做了那麼多錯事，可葉雲苒，卻願意豁出性命去救他。
「大哥，你把我搞糊塗了。」傅子凌撓了撓下巴，「你不是總教育我，要尊敬葉雪瑩嗎，因為她是我們的母親，她給了我們血肉之軀，所以我們要一輩子尊敬她……為什麼現在，又說這些？到底怎麼了？」
「她不是我們的母親。」
傅子言闔上了眸子。
他將胸口浮上來的情緒壓下去，緩緩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但葉雪瑩確實不是我們的母親。我們的親生母親是……葉雲苒。」
「什麼？！」傅子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大哥，你說媽咪是我們的親生母親？」
傅子言點頭。
他以前總覺得自己這個弟弟傻的可愛，管自己的親生母親叫惡巫婆，管親生母親的仇人叫媽咪。
現在覺得，其實他自己才是個大傻子吧。
小凌凌的直覺是那麼准，於千萬人之中就認準了葉雲苒，而恰巧，葉雲苒是他們的親生母親。
小凌凌才是最聰明的那一個。
「天哪，雲苒阿姨是我的媽咪！」傅子凌語無倫次的在原地走來走去，「如果雲苒阿姨是我的親生母親，那音音妹妹就是我的親生妹妹了……天哪，這一切是真的嗎……」
看著他這幅樣子，傅子言失笑著搖了搖頭。
他掀開被子起身，坐在了書桌面前，將電腦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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