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陽在一座花廳前面等了約莫兩個個時辰,一直等到了中午,陛下才姍姍前來。
「老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秦立陽見皇帝進來,趕緊跪下行禮。雖然他是武將,但是這夏日的日頭著實的厲害,他站在白花花的太陽下面曬了兩個時辰,也不免有點眼花。他跪下之後,感覺到一陣眩暈,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穩住了心神,到底是有點年紀上身了。他不由心底一片黯淡。膝蓋下的地面因為陽光的炙烤變得滾燙,他雙手扶地,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掌心被地表的溫度灼燒著。
「哎?怎麼讓國公爺在外面跪著?」陛下在花廳里坐下,這花廳早就有兩個大冰鑒擺在裡面,廳里涼爽無比,與外面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是奴才考慮不周。」李長貴趕緊躬身,「請秦國公進來說話。」
秦立陽這才緩緩的起身,他在太陽下面曬了兩個時辰,早就已經汗透了,嘴裡也是乾的冒煙。
進了花廳之中,感受到了周身的涼爽,他的精神才微微的振作了起來「臣叩謝陛下皇恩。」他再度在花廳里跪了下來。
「起來吧。」皇帝十分滿意,他故意拖著不來,便是要殺秦立陽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到底誰是君,誰是臣。「給國公爺看座。」
「是。」李長貴剛要揮手,秦立陽卻擺了擺手,「多謝陛下好意。」他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帥印和兵符,雙手捧上,「陛下,臣蒙陛下照拂與恩典,率眾在這西北鎮守二十餘年,與陛下也多年未見,臣頓感時光荏苒,恍惚間臣已經老矣。如今陛下御駕親征,臣願辭去鎮北元帥一職,交出手中兵權,還請陛下恩准臣辭官卸職。如若陛下還用的到老臣,老臣願帶著幾個兒子做陛下馬前卒,為陛下牽馬執蹬,等陛下大破漠北聯軍,臣便告老回京,與老妻度完風燭殘年,也讓老臣的幾個兒子與家中眷屬相聚,共敘天倫,還
望陛下恩准!」
秦立陽跪在陛下的面前,雙手將自己的帥印和統領西北駐軍的兵符高高舉過了頭頂,從陛下的角度看起來,入眼的便是被紅綾子包裹著的帥印和一枚閃著暗金色光芒的虎符。
一時之間,原本憋了一肚子氣話想要罵人的皇帝倒也語塞了。
他覺得秦立陽帶著帥印來,必定是會來挾功相迫的,畢竟他鎮守這裡這麼多年,不說有功勞也有苦勞,況且人家也是有大功勞的。這次漠北聯軍八十萬之眾聯合壓境,他憑著四十萬的兵力在風下關堅持了五個多月,即便陛下心裡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說大燮朝除了秦家怕是很難再有另外一個將領能做到這樣的地步了。
秦立陽不但沒過,而是有不世之功的人。
「陛下。」見皇帝久久不曾言語,秦立陽再度將雙手又托高了一些,「還請陛下恩准老臣的請求。」
「李長貴。」陛下輕咳了一聲,回過神來,「既然老國公有這樣的心,朕也願意成全。」他一邊說一邊讓李長貴去將元帥印和兵符拿過來。
眼見著李長貴將帥印和兵符都收了回來,皇帝的心底竟好像沒覺得有半分的喜悅,反而卻是失落一片。
太容易了!
這兵權收的太沒挑戰了!就好像自己蓄了好長時間的力量,一拳打出去,卻落在了一個棉花堆上面,完全卸掉了自己的力氣。
不得不說,傅明玉那個丫頭的確是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將秦家的兵權和兵符都收回來,似乎自己對秦家也就氣不起來了。
陛下不由長長的在心底嘆息了一聲。秦家有功勞,他抹殺不掉,與其君臣之間鬧的急赤白臉的,倒也不如像現在這樣和平的收場呢。
「起來吧,定國公。」陛下揮了揮手,臉色和語氣已經明顯的緩和了下來,「朕也是念你在邊境駐守多年,這身體什麼的都需要調養,況且你與尊夫人常年分開,一個在京城一個在漠北,如
今年紀都大了,也該在一起團聚了。朕拿了你的兵權,你不會怪朕吧!」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明明之前陛下想要拿回秦家的兵權想的要命,如今這兵權回來了,反而心裡好像又有點起毛了!有點不著落的感覺。
亦或者說陛下他有點患得患失了起來。
沒了秦家駐守的漠北,還能是鐵桶一座嗎?
罷了罷了,兵權拿都拿回來了,斷沒再交還給秦家的道理。既然秦家這麼識趣,又有傅明玉在,那麼也就不在跟秦家斤斤計較了。
只是一瞬間,皇帝的腦子裡面已經閃過了諸多的念頭。
「陛下,您是天下之主,雷霆雨露皆是恩典,不管陛下要臣做什麼,臣都不會有半句怨言。」秦立陽緩聲說道。「多謝陛下恩准老臣的請求。老臣謝主隆恩,也替自己的孩子謝謝陛下的恩典。」
「行了,你起來吧,既然交掉了兵權和帥印,你就迴風下關一次,把需要交接的事宜都交接了,你的兒子朕也准他們卸掉官職回京休養了。這次去,你將你的孩子也一併都帶回臨川吧。把元帥府也都交還給臨川府。」陛下揮了揮手。「朕就不留你用膳了。」
「是,多謝陛下恩典,臣這就去風下關辦理交接事宜。」秦立陽再度叩首行禮,這才告辭出了花廳。
等坐在自家的馬車上,秦立陽的汗已經將朝服給沁透了,但是心底卻是一片荒涼。
自己付出半輩子的努力,陛下竟是半句嘉獎提都沒提,罷了罷了,秦立陽長嘆了一聲,橫豎自己鎮守這裡也不是為了陛下一句嘉獎,如今看來傅明玉說的不錯,好在自己聽從了這五兒媳婦的勸告,想他之前足足等了陛下兩個時辰的原因便是陛下再給他立威呢。
雖然兵權交掉了,不過全家這算是保下來了。
秦立陽雖然心寒,但是卻是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輕鬆和愉快,彷彿壓在身上一直卸不掉的千斤重擔在瞬間被丟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