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邱鳴聽了卓嵐的話，頓時把心放回狗肚子里去了。

他之前聽卓嵐說過的，他們山裡重男輕女，男的如果能讀書，家裡會供他多讀幾年書，讀不成的就送出去打工賺錢。

女的最佳出路是嫁人，反正每一家都窮，多養一個人還不如早點嫁了，能得些禮金。

所以，山裡的女子都是早早就嫁人的。

卓嵐大概從小見多了這些，雖然已經從山裡走出來了，也多了許多見識，可觀念上還是改不了，覺得自己已經到了適婚的年紀，要早早結婚。

邱鳴連忙說：「你還年輕呢，不用急著結婚的，再說了，現在你也不是在山裡了，和山裡的女子可不一樣的。」

「可……可我覺得早點結婚，其實也挺好的。」

卓嵐看著邱鳴，一臉認真的說。

邱鳴真想扶額，不過還是很耐心的說：「那這也太早了吧，你比我還小呢，大學都沒畢業就出來演戲了，正常情況下，你現在應該還只是大三或者大四吧？你想想看，現在哪有大學沒畢業就結婚的？」

「也是！」

卓嵐想了想，覺得邱鳴的話說得沒錯，不過隨即她又說：「不過大學畢業以後就可以結婚了，我也差不多了呀。」

「大學畢業……這……其實也不用著急的，你的事業才剛剛開始，現在正在你的上升期……」

邱鳴撓了撓頭，突然靈機一動，找到了一個勸說的點，連忙說：「你不是一直說想賺一大筆錢，讓家裡人都走出大山嗎？現在就是機會啊，你的演技這麼好，只要再繼續努力下去，以後一定會是很大很大、很好很好的演員，你一定能讓家裡人的生活越過越好的。」

改善家裡人的生活，是卓嵐心裡最大的念想。

只要說這個，卓嵐應該就不會多想結婚的事情了。

這一瞬，邱鳴覺得自己太聰明了，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卓嵐那張越來越白皙、精緻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大概邱鳴的這番話說到了她的心裡。

邱鳴又加了把勁：「我問你啊，你喜不喜歡錶演？」

卓嵐點點頭，老老實實回答：「嗯，喜歡！」

「那你想不想繼續演下去？」

微微一頓，邱鳴覺得換個問法更好：「你這樣想啊，如果說，讓你現在放棄表演，以後不再演戲了，你怎麼樣？能接受嗎？」

卓嵐眉頭一皺，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不……不能接受。」

「就說啊！」

邱鳴循循善誘起來：「你看，表演不僅能讓你賺錢，是你的工作，更是你的興趣和，至於賺錢的事情我來幫你想，我們一起合作，一定能讓家裡的日子越過越好的，你看行不行？」

聽見邱鳴說「我們一起合作，一定能讓家裡的日子越過越好的」，卓嵐的小臉上忍不住紅了一下。

然後，她看著邱鳴認真的點點頭，表示同意。

邱鳴也點點頭，回以一個笑容。

他總算能夠鬆一口氣了，我的天啊，好不容易才打消了這孩子想要「結婚生子」的念頭，經紀人真不是一件好乾的活。

一整天，又只拍了三場不太重要的戲，這還算是速度比較快的，讓邱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晚上的時候，張若因突然召集所有劇組「高層」，到他屋裡開會。

邱鳴吃完晚飯，沖了個涼水澡后也跟著其他人的後面，走進張若因住的那屋。

這是村子老鄉的院落，屋裡非常簡陋，坐的地方都不多，所以大部分都倚牆站著，只有少數人能找到位置沾沾屁股。

邱鳴就站在門邊，他屬於遊離於編內和編外人員的邊緣，地位有點超然，所以決定不往裡湊了。

他不知道今天張若因把所有人找過來是為了什麼，不過這樣的「召集」很有點緊急召喚的意思，估計事情不小，而且還不是什麼好事。

等人到齊，張若因開口說話了，第一句話就是：「我們的拍攝許可證沒辦下來。」

什麼意思？

眾人一時間都沒回過味兒，所以安靜了一下。

隨即，等想明白了，好幾個人發出驚訝的聲音，眾人的臉上也都顯露出各種各樣的表情。

張若因又說：「是的，拍攝許可證沒辦下來，說是我們的電影劇情有問題，不符合條件，需要改。」

眾人又花了點時間消化，燈光組的領頭問道：「若因老大，那你準備怎麼辦？」

劇組是張若因籌備起來的，眾人都以他的馬首是瞻。

在這種獨立電影的劇組裡，導演的權威和份量或許不能和那些正規大劇組的導演相比，可是他是劇組的主心骨，劇組的這些人都會看他怎麼做，然後才再做選擇跟進或不跟進。

張若因抽著煙，吞雲吐霧說：「拍攝許可證的事情，我會繼續想辦法，不過拍攝也不能停下，我也會繼續拍。」

這就是說，繼續拍攝許可證辦不下來，他也會把這個電影拍完。

正常情況下，如果沒有拍攝許可，這電影就算拍出來了，也是不能拿出來的，甚至如果人家執&法&嚴苛一點，都能直接找上門來查封劇組、開罰單的。

說白了，這電影會真的變成地下電影，不能見光。

不能見光的電影自然也就沒有了價值，畢竟沒有途徑變現嘛。

這些年，地下電影唯一能走的路子就是送到國外去參展，又或者直接到國外去上映。新筆趣閣

到國外去上映也很難賺錢，除非參展獲獎，然後國外的片商才願意花錢買片。

但是，這裡面也有一個隱患，就是偷偷把片子送出去，一不小心就會招來「上頭的凝視」，到時候除了騙子會被封禁得更厲害，就連導演、演員、劇組的相關人員都回招致封殺，什麼十年不能從事電影相關業務之類的，即使再有才華的電影也沒辦法抵受得住這樣的折磨。

所以，張若因現在這樣說，也就是豁出去的意思。

張若因能豁出去，其他人未必能。

他今天找眾人過來，顯然就是要說這事兒，然後看眾人的意見。

張山是編劇，又是張若因的族兄弟，他的意見不用說了。

趙黃煌也不用說了，他是張若因的鐵杆兄弟，兩個人就是一對焦孟，肯定是共同進退的。

其他人都沒吭聲，全景發先說了：「若因老大，我看你的，你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沒說的。」

「我們也一樣，若因老大，我們看你的。」

全景發後面，還有兩個人也發話了，他們一個燈光組的負責人，一個是化妝師。

其他人都沉默了下來，這種事情，關乎生計，不能不多想想的。

張若因又說：「你們心裡都不用有顧慮，這種事情我明白的，是去是留我都會尊重你們的意願的，以後有活我也還是會第一時間聯繫你們，這……嗯，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和信任，這一次的事情不管你們怎麼選擇，絕對不會傷到我們的情誼。」

有這句話，顯然讓還沒有表態的眾人放下了不少心裏面的顧慮。

造型師突然說：「若因老大，要不這樣好了，這戲我們繼續拍，就是時候別把我的名字放上去就行了……嗯，這樣可以嗎？」

其他人一起，連忙也說：「是啊，若因老大，我們也不求把名字放上去，這戲我們繼續跟著你干。」

不把名字放上去，將來電影拍攝出來，就和他們沒關係了。

他們只出力，卻不留名。

這樣做，算是一定程度上規避了之後的後果，也是一個辦法。

當然，如果將來影片拿出去走參展這條路，在外頭獲獎，他們自然也和那個榮譽無緣。

例如造型拿了獎，和造型師就沒關係了。

張若因想了想，點點頭說：「可以！」

微微一頓，又說：「謝謝你們。」

的確，即使放棄了留名，跟著他拍這戲，還是違規的。

干著這種違規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人查封，這也是要冒風險的，張若因還是需要和他們說一聲感謝。

聽了張若因的道謝，眾人都連忙說不客氣。

張若因轉過頭，又看向齊樺和邱鳴。

劇組工作人員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是演員了。

演員和劇組工作人員不一樣，工作人員是幕後，只要不求留名，就能規避過去。

可是演員卻不行。

演員的臉會一直出現在鏡頭前，想躲也躲不掉的。

他們沒有規避一說，只有上或者不上。

齊樺沒吭聲，顯然在想。

他是他們一家的頂樑柱，如果他不能接戲，對家庭生活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他不能不仔細思量，必須慎重。

倒是邱鳴沒多想，直接就說：「卓嵐這裡沒問題的，這戲卓嵐會演下去。」

一瞬之間，所有人都朝著邱鳴看過來。

就連正在思索的齊樺，也帶著驚訝，看向邱鳴。

邱鳴的表態有點太乾脆了，乾脆得好像不假思索，這讓人覺得他是不是沒想清楚，又或者是意識不到這裡面的風險。

張若因看了邱鳴兩眼后，說道：「兄弟，你可以回去好好再想想的，這事兒不急的……嗯，你也可以和卓嵐商量一下，看看她怎麼說。」

邱鳴說：「沒事的，張大哥，卓嵐那邊我會和她說的，唔，這事兒我可以拿主意，她會繼續演這戲，沒問題的。」

「你……」

張若因砸吧砸吧嘴，欲言又止，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底同時掠過一絲感激之色。

邱鳴微微一笑，倒是從容淡定得很。

他並不是拿卓嵐的前途來開玩笑，只是單純對「劇情預測」太有信心了，覺得卓嵐拍這戲有那麼高的未來回報值，這戲就不可能有問題。

另一邊，聽見邱鳴這麼說，本來還有點猶豫不決的齊樺突然笑了一下，也說道：「既然女娃她都繼續演，那我不可能這時候當縮頭烏龜了，唔，我也繼續吧。」

整個戲里，最主要的演員就是這一對父女，所有的心路歷程都在他們倆的一場又一場對手戲里完成，缺一不可。

既然他們答應了繼續，那事情就妥了。

張若因、張山、趙黃煌和全景發，都忍不住流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劇組又可以繼續拍下去了。

第二天，一切如常，拍攝繼續。

這麼過了三天，劇組來了一對母女。

其中那個小女孩只有六歲，是一個小女演員。

她飾演的角色是童年的女主，主要是為了講述一段有關於女主的往事。

小姑娘是陝林本地人，在表演上是挺有靈氣的，讓人沒話說。

只是不拍攝的時候，卻鬧騰得厲害，東逛逛、西走走，時不時會鬧出點動靜來，攪得劇組雞飛狗跳。

邱鳴的個性一直有點老成，一向不喜歡那種特別淘的孩子，小時候就是這樣，不和那種孩子玩。

以至於張大了以後，他對孩子也沒好感，不太喜歡。

可是觀察了這熊孩子兩天後，他決定了，要和對方多親近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