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城的鮮果雲端總部，劉啟榮正坐在自己的位置，看着手裏的一份報表。

他是邴城人，當初糾合了幾個同城的朋友，聯手把一個本地的網紅推起來，從此發家。

在演藝娛樂這一塊，他算是野路子。

不過，就說當網紅推手這一塊，他卻算是最早吃螃蟹的一群人之一，所以炒作流量也成了鮮果雲端最本質的血脈基因。

隨着公司的規模不斷發展，業務越來越大，劉啟榮不斷招兵買馬，補全自身短板。

演藝娛樂方面的事情他不懂，那就找懂的人，就算不能把人挖過來，也可以找外頭的公司合作，搞聯合、甚至合併。

總而言之，就這麼十年不到的時間，鮮果雲端已經在行業里站穩了腳跟，成了國內第一梯隊里的娛樂公司。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那麼順風順水，就如之前鮮果雲端全力推出的T9，本來是想打造成國內第一女團，可最終卻因為靳影兒退團的事情，遭遇滑鐵盧。

劉啟榮很清楚靳影兒跳槽的始末，無非就是當年和他一起打天下的老夥計中，有兩人生出了爭權的心思，可是又爭不過他，沒辦法得到其他幾名公司大股東的支持，最終出走他處。

那兩人臨走還順帶把靳影兒給拉走了，狠狠地坑了鮮果雲端一把。

抹黑、帶節奏、詆毀……各種手段都使了一遍，終於讓當初正處於上升期的T9被半道腰斬，徹底頹了下去。

劉啟榮其實在心裏已經放棄T9了，他很清楚作為流量明星，靳影兒退團單飛的時間對T9的影響有多大。

與其花大力氣怎麼挽回，還不如重頭再來，另起爐灶。

要知道即使鮮果雲端不惜投入資源，讓T9的事情得到平息，之後她們也很難再如之前那麼高歌猛進，所以，替代T9的Thenk已經準備就緒，即將出道。

可現在，事情似乎有點變化了……

劉啟榮看完手裏的報表，忍不住抬頭看向市場部的主管：「這些數據都確定了嗎？是真實的嗎？」

「確定了，劉總，是真實的。」

市場部的主管點頭，給了個很肯定的回答。

劉啟榮又掃了一眼那報表上最重要的幾個數字，再問：「大鵝音樂那邊怎麼說的？」

市場部主管沒有一絲不耐，回答說：「劉總，我也已經和大鵝音樂那邊溝通過了，問了他們為什麼會這樣，他們說原因很多，主要還是線上音樂節上T9的表現很好，然後再加上網上的一些樂評人好評，嗯，歌也好，所以這個星期的銷量一下子就增加了不少。」

「可這也有點太……太……嘖……」

劉啟榮本來想說一句「太不正常了」，可看了市場部主管，終於還是咽了回去。

他對T9的忽視，公司里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也心知肚明。

可他不能當着下屬表現出來，把事情放在明面上，這是公司掌舵人不應該做的，這一點他心裏拎得清楚。

想了想，他指了指報表上其中一行數字說道：「明明之前發佈的頭三天，也只萬的下載，怎麼到了這個星期，一天就有兩百萬，這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

作為擅長打造流量明星的公司老總，劉啟榮對這些銷量數據非常熟悉。

流量明星靠的是粉絲支持，新歌發佈的主要銷售對象也是粉絲。

只要前期宣傳到位，粉絲會在新歌發佈后的第一時間就購買，因此銷量最大的時候也是在那個時候。

之後，銷量會一路往下跌，呈現幾何級數的萎縮，直至賣不動。

變現速度快一直流量明星自我標榜的能力和優勢，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作品獲取最大的銷量，這是無人能比的。

可是要說起持續性，還真就是他們的短板，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持續性可言。

正常情況下，《醉后》發佈之後，頭三天應該是銷量最大的時候，之後銷量會快速下跌，不可能再有變化。

事實上，《醉后》的銷售情況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是如此的。

頭三天銷量很大，之後就下跌了許多，然後保持一個穩步向下的態勢。

能夠穩步向下，已經是一個很好的情況，說明歌曲的質量不錯，還有人陸續購買。

當然，這也沒什麼能讓人感覺意外的。

可事情的變化出現在第二周——

《醉后》的銷量竟很突然的漲了起來，而且還是一天就漲了兩百萬，幾乎達到了發佈頭三天的銷量水平。

這樣的情況，實在讓劉啟榮有點回過味來了，說白了，就是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太嚇人了呀！

一天兩百萬，銷售曲線一下子就被拉起來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就算因為T9在大鵝音樂搞的線上音樂節表現很好，引來了很多流量，這也說不過去啊。

想了想，劉啟榮又問：「網上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和我說一說具體情況。」

市場部主管連忙把現在網上圍繞T9和《醉后》的一些事情說了，主要還是那篇樂評人的文章，引得現在對《醉后》究竟是寫愛情還是友情，在網上出現了很熱烈的討論。

「還有這樣的事情……」

劉啟榮聽完，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子，對市場部主管說：「把《醉后》的歌詞給我找來，讓我看看。」

市場部主管立即擺弄了一下手機，就把歌詞找了出來。

劉啟榮很認真的看了一遍后，嘴裏喃喃自語：「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啊……」

然後，他抬起頭，說道：「可這還是很奇怪啊，即使這樣，這銷量也不應該會出現這樣的增長。」

市場部主管點點頭：「是有點奇怪。」

劉啟榮搖了搖頭：「我覺得肯定有什麼東西我們忽略了……」

他沉吟了一下后，說道：「這樣，你去和大鵝音樂溝通一下，我希望能拿到最新一天的銷量，儘快。」

市場部主管答應了一聲，很快轉頭離開。

劉啟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輕輕皺着眉，滿臉疑惑。

T9的新歌銷量突然提高，對鮮果雲端當然是好事，可劉啟榮不能忍受事情脫離控制，這讓他會生出一種無力感。

過了一會兒，之前離開不久的市場部主管匆匆回來。

同時，他給劉啟榮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劉總，大鵝音樂那邊給了我最新一天的數據，是三百萬，超過了三百萬。」

「什麼？」

劉啟榮一臉錯愕，難以置信。

市場部主管滿臉紅光，興奮的點頭道：「沒錯的，劉總，肯定是真的，我帶電話給他們的主管問到的消息，絕對沒有錯，超過了三百萬，三百四十八萬，差一點就超過三萬。」

「這麼說，總銷量已經超過一千萬了？」

劉啟榮不知道是喜是驚，感覺莫名。

這首單曲的價格是5.24元，銷售千萬，那就是萬了。

這樣的銷量，和當初T9最火的時候相比起來，僅差一線。

關鍵是這感覺還沒結束，畢竟銷量還在往上走。

之前兩百萬，只過一天就變成了三萬，這增長的幅度有點嚇人，似乎帶着還要繼續往上沖的勢頭。

所以，T9這首新歌的最後銷量到底會怎麼樣，真的沒人知道。

劉啟榮回過神后，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這完全不正常啊，就算那篇樂評引起了熱議，大鵝音樂的線上音樂節也有引流的作用，可這歌的銷量怎麼說也不至於這麼高的。

整個事情後面，就像有什麼幕後黑手在擺弄似的，讓人完全無從捉摸。

劉啟榮真的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覺得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掌控，讓他徹底成了局外人。

揮了揮手，讓市場部主管回去繼續盯着這事兒，有什麼最新情況立即來向他彙報，他開始拿起手機，刷起了微博，又搜索起了各種有關於T9和《醉后》的信息。

這事兒處處透著古怪，劉啟榮沒辦法視而不見。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親自到網上去逛盪，查看信息，分析這些信息背後的東西。

公司剛成立的時候，甚至在公司成立之前，他幾乎每日都重複做同一樣的事情，那時候他還年輕，對一切都非常敏銳的洞察力。

可是現在，他把公司的規模越發做的大起來，但他對很多新事物的了解也日漸落後，算是漸漸趕不上時代了。

不過，他覺得自己的洞察力還是有的，不管手段和科技怎麼日新月異，可最基本的那點本質的東西還在的，他能把握得住。

刷了一陣子微博，果然就如之前市場部主管所說的，那篇樂評人文章，的確帶起了很大的熱度，至少T9的粉絲和靳影兒的粉絲吵的不亦說乎，也引來了不少圍觀。

不過，這算是固定消費人群了，早在新歌發佈前三天，應該就已經下載了《醉后》。

至於那些黑子，他們不會為敵人花錢，即使只是一分錢，也會讓他們感覺像是要了命差不多。

再看看那些大鵝音樂上的評論，尤其是線上音樂節的現場視頻底下的評論，叫好的人極多，給人很有一種粉絲已經攻佔這裏的既視感。

看完這些，劉啟榮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知道的答案是什麼。

再然後，劉啟榮開始刷起了短視頻，還特地搜索了一下「T9」和「醉后」。

短視頻上，關於「T9」和「醉后」的結果很多，劉啟榮就這麼一條條刷下去。

一開始，都是一些T9在線上音樂節上的表演視頻。

慢慢的，就換成了一些個人翻唱和跳舞的視頻。

這些視頻很多，什麼人都有，劉啟榮特別留意看了一下，有些幾百萬粉絲的主播都用了《醉后》。

再然後，就是一些把《醉后》當成視頻配樂的視頻。

這些視頻很多很多，劉啟榮根本看不過來。

一邊隨手翻著，劉啟榮一邊想着這事兒，突然看見其中一個視頻里，出現了一行字：「配上最近很好聽的一首歌，來紀念一下我們的塑料姐妹情呀！！！」

他不禁頓了一頓，就這麼看着這視頻，還有那一行字，久久沒有動作。

視頻的主播應該是一妹紙，這個短視頻是幾張照片合在一起，看樣子應該是某個姐妹生日，她們一起慶祝的情景。

《醉后》的副歌部分，就是這個視頻的配樂。

劉啟榮停頓了好一會兒后，突然喃喃自語起來：「難道……難道是因為這個？」

緊接着，他打開大鵝音樂的，先播放《醉后》，然後一邊聽着歌，一邊看起了那些有關於《醉后》的評論。

這一刻，劉啟榮像是醍醐灌頂了一樣，一下子明白了很多東西。

儘管之前市場部主管也提過一嘴，《醉后》銷量大漲的原因很多，其中一個就是歌好。

可劉啟榮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已經很多年了，他和鮮果雲端一直使用其他更擅長的手段做銷量，歌的質量對他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們總是忽略了一首歌最本質的東西，那恰恰是歌曲的質量。

就像剛才的市場部主管，他就算自己也說了《醉后》的質量好是銷量大漲的一個原因，可心裏卻並不重視，甚至不以為然。

剛才那一瞬間，短視頻上的那一句「配上最近很好聽的一首歌」，一下子就擊中了劉啟榮，讓他生出了明悟。

《醉后》的銷量大漲，就是因為這首歌好聽。

之前粉絲們已經消費完畢，不會重複再來。

接下來，如果想要銷量漲起來，那就只能靠新的一批消費者。

顯然，《醉后》很好聽，所以隨着熱度起來，再加上大鵝音樂的線上音樂節的引流，就使得銷量有了這一波巨大漲幅。

劉啟榮越想越覺得自己分析得沒錯，很快又捋了一遍思緒后，他立即拿起電話，沖着外面的女秘書吩咐：「去，讓市場部、製作部、公關部、財務部的主管都立即趕到會議室去，我要和他們開個會。」

女秘書聞言，顯然在電話里那一頭有點錯愕，問道：「那我們今天定好的要去霍雲山吃齋……」

劉啟榮不等女秘書把話說完，直接就說：「取消掉，趕緊打電話通知人，告訴他們鍾后我就過去。」

說完，也不管女秘書怎麼反應，劉啟榮很快就把電話掛斷。

外面的那女人，只是他的玩物而已，在眼前這麼重要的事情面前，他根本不會在乎對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