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們真正的敵人如同一道幻象，也如一層可怕的暗影，明明能看得見，卻根本摸不著。

  時至今日，裴仁禮和其他魔王們收集到的線索依舊非常有限，連他到底叫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搞到他的缺點和應對方法了。

  畢竟他的存在過於久遠，也過於隱蔽，以至於魔王們只能以聚沙成塔的方式，一點點搜集與他有關的線索，並託付給下一代的魔王。

  魔法大學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可能是還隱藏在龐大的書庫里，也可能根本沒有。

  考慮到他是一位遠古神祇的馬甲，跟神相關的資料，肯定還是找神殿更靠譜一些。

  裴仁禮倒是給蜜雪兒寄信請她查一下黎明神殿有沒有記錄，結果蜜雪兒出任務去了，這事暫時還沒有回音。

  何況，感覺就算查了，可能性也不大。

  洛山達是一位年輕的神祇，他的教會跟其他神祇相比也確實底蘊不足，查遠古神祇的記錄不太靠譜。

  最有可能的應該是知識之神歐格瑪的神殿，這位神祇熱衷於記錄一切知識，也熱衷於把知識傳播到每個角落。

  不過裴仁禮跟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的聯繫，直接進去找牧師說我想翻翻你們的書庫，估計會被直接打出來。

  至於求助卡米拉……

  雪琳的神殿不太可能保存這種嚴肅的歷史向資料，如果找詩歌之類的東西雪琳的神殿有得是。

  在這種條件下，去墳墓女士的神殿似乎是個很好的選擇。

  畢竟墳墓女士法拉茲瑪也是一位遠古神祇，可能遠古時期的牧師們記錄下來了一些當時存在的是神祇資料，並依舊保存在神殿之中。

  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望著仿佛是籠罩在澹澹暗影里的那一片街區，裴仁禮說：

  「能帶我去墳墓女士的神殿看看嗎？」

  聽到這句話的卡米拉的表情，讓裴仁禮想起自己第一次吃螺螄粉的表情，堪稱痛苦面具，大意就是『你食不食油餅』。

  雖然大多數死神都是中立，但死亡本身就非常遭人忌諱，蒂瓦克爾的死神神殿街區都快跟墓地似的了，正常人不會往那邊走。

  「你又不是信徒，為什麼要去呀？蒂瓦克爾好玩的地方還有很多。」

  裴仁禮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主要是想問問聖痕的事，我這聖痕來的太莫名其妙了。」

  這個理由說服了不情不願的卡米拉，領著裴仁禮從露台上下去，多少有些後悔上露台看風景了……

  不過話說回來，當初裴仁禮得到聖痕的時候卡米拉也覺得很奇怪，這跟她所學過的常識不同。

  鑑於墳墓女士是最古老的神祇之一，也是最神秘的神祇之一，她把聖痕發給裴仁禮，外人還真的很難說出到底是什麼原因。

  從露台上下來，重新融入街道，在大批摩肩接踵的朝聖者和遊客之中橫穿而過。

  隨著越來越接近蒂瓦克爾的北方區域，周圍的行人開始快速減少，沒過幾條街，路上已經幾乎是除了裴仁禮和卡米拉之外根本看不見人的情況了。

  明明不遠處還能聽到歡鬧的聲音，當進入這裡，聲音一下子變得低微，氣氛也沉重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蒂瓦克爾的死神神殿不多，神殿所需要的地皮也不大，只是蒂瓦克爾中很小的一片區域。

  這裡的建築物大多數都只是倉庫，沒人會住在這附近，但就連偶爾經過的運貨馬車，都有種像是靈車般的沉重感。

  對於愛、美、音樂和藝術女神的信徒來說，這地方跟他們天生犯沖，也難怪卡米拉非常不願意到這邊來。

  兩人穿過依舊整潔的街道，氣氛卻像是穿過了整潔的墓園或火葬場，轉過街角，剛好與一幫身穿黑灰色祭袍的人撞了個照面。

  卡米拉條件反射的一個大跳往後，本能的想要離那些人遠點。而對方倒是也不介意卡米拉的無禮，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微微掃了一眼裴仁禮，紛紛朝他低頭致意，隨後繞了一點，從旁邊走開。

  「你認識他們？」

  等這幫人走遠了一些，卡米拉才小心的低聲說。

  「不認識啊。」

  「那為什麼會跟你打招呼？」

  「可能因為我是法師吧。」

  這是死亡與魔法女神維婕斯的信徒，他們對法師們很有好感，所以才會跟裴仁禮打招呼。

  這位女神是少數完全不排斥甚至是鼓勵死靈魔法的神祇，因為維婕斯認為魔法是理解世界的工具，而工具就不應該有善惡之分。

  她的這種觀念也贏得了很多的法師，尤其是死靈法師們的好感。

  老實說，就連裴仁禮，其實也覺得這位女神的想法沒錯。

  裴仁禮覺得魔法就像是地球上的科學，既可以用來造福社會，也可以用來大規模屠殺，不應該因為它好的一面就盲目崇拜，也不能因為它壞的一面就棄之如履。

  「咱們還是回去吧，你想問聖痕的事情，不如等過幾天主教們開會的時候去問。」

  蒂瓦克爾有四十個神殿，也就有四十個主教負責管理，沒有緊急情況的話，一般都是五天舉辦一次例行會議，到時候裴仁禮只要去堵議事廳的門，就能見到墳墓女士的牧師。

  卡米拉的提議只說明一個事實，她慫了。

  倒不是像卡雅那樣怕鬼，而是怕這個氣氛，太壓抑了。

  不過裴仁禮不太想等。

  「要不你先回去，我問完再去找你？」

  「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自己走回去，也還會跟那幫維婕斯的信徒撞個照面，還不如兩人一起。

  這片區域卡米拉也只來過一次，她剛成為牧師的時候被神殿裡的前輩帶來的，雖然雪琳神殿跟死神們沒什麼接觸，但萬一有緊急事件需要通知他們的時候找不到地方也過於離譜，所以是被拉著來熟悉一下環境。

  那記憶過於深刻，以至於過了好幾年，卡米拉依舊能在複雜的街區中找到路。

  繼續往前走，會看到一側的建築物突然消失，乍一看像是一片待建的空地，不過當視角微微往下，會看到一個方方正正，像是陵墓一樣的入口戳在地面上。

  那是遠古死神耶格的神殿，即便在死神之中，這種神殿的款式也是獨一份，堪稱死神中的一股泥石流。

  不過耶格的信徒只對記錄死亡有興趣，基本都是一幫死宅，所以不太會在街道上看見他們。

  相比之下，隨後看見的神殿就比較講究了。

  高大且莊嚴肅穆的哥德式建築，看起來像是大教堂，進出的人雖然也都表情嚴肅使用灰黑色的祭袍，但比起其他地方多少還是有點人氣的。

  這裡是死者之王克蘭沃的神殿，這位神祇同樣非常年輕，據說登神才不過二三十年，所以他的牧師們也非常熱衷於擴大影響力。

  見裴仁禮經過的時候還很熱情的上來跟他講述克蘭沃的教義，兼職比推銷員還喋喋不休。

  為了儘快脫身，卡米拉也拿起自己的本職業務，在克蘭沃的牧師傳教的時候，順便給裴仁禮講解雪琳的教義……

  最終，在這場嘴炮戰鬥中，克蘭沃的牧師還是業務不夠熟練，被卡米拉干擾的不得不回神殿去了。

  ——裴仁禮表示頭疼。

  蒂瓦克爾的死神神殿總共有四家，裴仁禮已經見過了前三家，繼續往前走就該是墳墓女士法拉茲瑪的神殿了。

  不過比起前三家，法拉茲瑪的神殿因為屬於是後來的，神殿的選址沒選好，路也不太好走。

  卡米拉帶著裴仁禮離開克蘭沃的神殿後，馬上一頭鑽進建築物之間的小巷七拐八拐。

  據說原本是打算拆掉一部分倉庫蓋一個直通法拉茲瑪神殿的道路，但由於倉庫的業主還未清倉，以及法拉茲瑪神殿的牧師們並不介意，所以這事就一直被擱置了下來。

  感覺像是繞了好幾圈，最終轉過一個拐角之後，裴仁禮看到了正對著小巷的法拉茲瑪神殿。

  克蘭沃的神殿是非常哥德式的，顯得格外陰鬱，而法拉茲瑪的神殿則是非常典型的巴洛克圓頂風格，遠遠的看過去，甚至還有點光明正大的意思。

  眼看著就要到地方了，此時卡米拉突然伸手攔住繼續往前走的裴仁禮。

  因為小巷的出口那邊，有一群人正在靠近。

  他們穿著漿洗的發灰的靛青色長袍，臉上帶著一塊被刷成白色的木質面具，雙手合十，如同參加葬禮正在為死者祈禱的親屬，並一步步朝裴仁禮和卡米拉走來。

  講道理，這個造型的傢伙突然堵路，誰看了都得嚇一跳。

  卡米拉幾乎是僵硬在了原地，雖然她知道沒有危險，但本能的不想跟這幫死者氣息纏身的傢伙打照面。

  「退回去，等他們過去再說。」

  裴仁禮扯了扯卡米拉，示意退回拐角，結果一回頭，便看到同樣打扮的一群人出現在他們背後的巷子裡，依舊是不緊不慢的一步步靠近。

  兩人站在小巷的十字路口當中，前後左右都出現了這種打扮的傢伙，相當於他們被堵在了原地。

  目測他們走路的速度不快，但就像是會瞬移一樣，一眨眼就縮短了一大段距離，看著就跟幽靈似的。

  隨著距離的縮短，對方身上傳來一股濃重的香料氣味，像是給屍體做防腐用的那種，非常嗆鼻子。

  而就在卡米拉的緊張到達頂點之時，從正前方走來的那群人中領頭的傢伙突然跪下：

  「神使，您終於來了。」

  堵在小巷裡的其他人也紛紛跪下，虔誠的如同在膜拜一座神像。

  卡米拉習慣性的指指自己的臉，但想想也不太可能，側身半步看向裴仁禮。

  正好看到他伸手扶額，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合著堵我們就是一種歡迎儀式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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