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到御書房的,是大煜公主,在宮裏,她的消息最靈通,更別說這件事背後就是她在操縱了。
其還是一身鑲著金絲的白袍,散發着精神境氣息,高貴不凡,沒有通稟便走進來,沒有看夏仲一眼,便款款走到周皇背後,輕輕給周皇揉捏起了肩膀。
夏仲看到對方,也只是朝着其微微頷首,有周皇在,他是無需給其他人行禮的,而面對周皇,夏仲也沒有本地人的惶恐,加上自身實力做底氣,口齒伶俐,片刻就將南郡之事說的清清楚楚。
大煜公主進來時正好講完了,他也不多說自己當時做的對還是不對,大局小局的影響,總之他的魂幣是到手了,那些該討的公道也討到了。
周皇怎麼看是周皇的事。
周皇沉默著,彷彿在出神,其實在夏仲開始說的時候其就開始出神了。
良久,周皇回過神來,就揮舞着手裏的一號劍柄發出一聲空氣撕裂聲響,一指旁邊的錦墩小凳:「坐吧。」
「謝陛下。」夏仲在小凳上坐了。
換了別人,周皇賜坐怎麼也得客套幾句的,可夏仲竟然就從善如流的坐了。
周皇臉上又露出一抹笑意。
不知為何,越是如此,他越是感覺夏仲親近。
大煜公主這次眼睛就微微瞥了夏仲一眼,她有和她老爹一樣的感覺,不過她更覺得,夏仲是匹難以馴服的千里馬。
越是難以馴服,她就越想要馴服其為她所用,上次雁鴻之事沒拿下,可不代表她就放棄了。
這人,她是一定要拿下的。
白晶晶就在夏仲耳邊和毛球叨咕著:「毛球,你看那周皇和公主的表情,他們肯定在想,咱們主人好獨特,在他們面前既不拘謹也不客套,既保持了尊敬,又拉近了關係,你知道這叫什麼嗎?」
「什麼?」
「套路!」白晶晶一副過來人的表情:「像周皇這種大老闆,怕是自打坐上皇位就沒怎麼和人親近了,俗話說高處不勝寒,肯定寂寞的很,主人和別人不同,不拘泥於禮數,周皇心裏不自覺的就覺得,呀,這小子可以交朋友呢,主人沒白受職場劇的熏陶。」
毛球:「………」
夏仲:「……」
事是那麼個事,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
待得夏仲坐了,周皇因為一號劍柄的破風聲,注意力又回到了劍上,其坐在偌大桌桉后,低聲道:「為民請命,民是國本,此為大義,但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你還是年輕衝動了。」
這就給夏仲做的事做了總結,也是告戒他,此事不可為,不過刻意將聲音壓的很低,就像是個長輩叮嚀後輩般,絕沒有責怪之意。
開玩笑,如果上報朝廷?有個屁用,看看你派出去的欽差吧,官官相護,不以公正為懷,強者集團互相包庇貪污斂財,那些平民百姓能要回自己的糧?那些枉死的人能得到公道?
不過這話,和周皇這個朝廷領袖說沒用。
有些事,說是沒用的,只能去做。
他就是盡他所能直接做了而已。
夏仲頷首道:「陛下教訓的是。」
聽到夏仲用了教訓二字,周皇眼角一掃,似乎留意了一下夏仲說這話時的神情,見其神色恭敬,沒有絲毫不服,笑道:「朕除了委任你去天子衛當職,還給了你一差事,你可記得?」
夏仲就起身道:「陛下恕罪,臣還未去國士府領印。」
「不急。」周皇抬手,正事還是先天寶具,他抖了抖手中的劍柄,青色的劍光彷彿匹練般搖曳,示意夏仲坐下,然後繼續道:
「國士府和天子衛不同,那地方,就是教訓人做官的地方,此刻無事,朕便考考你,你覺得,官本為何?」
白晶晶:「淦,主人,這老皇帝留下你是要考試啊。」
毛球:「主人,面試啊,說不準面試不通過還不能上任呢。」
夏仲前世怎麼說也是一路考場走過來的,對考試不慌,何況他本身也沒將國士府教導一職當成什麼陞官發財的資本,自然不慌。
不過周皇畢竟是這個世界的一代帝王,他說話也不能太離經叛道,聞言他好好思索了一番。
思索很正常,如果夏仲脫而出,周皇反而會覺得夏仲是信口拈來,對他這問題的不重視了。
大煜公主垂著頭,她也在想着這個問題的答桉,換了她,她會怎麼回答?
「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上事朝堂,下庇萬民,是為官本。」
夏仲思來想去,說了孔聖人的這幾句話。
他經驗雖然沒有,引用還是能做到的。
這個回答很好啊!大煜公主抬頭,心裏暗贊一聲,這回答她總結不到,夏仲能在短時間內想到這樣一個回答,父皇肯定會滿意的。
她看向周皇,周皇果然澹澹一笑,臉上露出滿意讚賞的表情,這個回答一語見的。
官是做什麼的,官就是朝廷用來治理萬民的,是為朝廷效力的,朝廷就是他這個帝王,能盡心儘力做好他交代的職務,便是為官本分。
「看來朕讓你去國士府做教導,沒看錯人。」周皇誇讚了一聲。
然後他抖了抖手裏的光劍,又問道:「朕再問你,若是你是朕,兒子貪污,臣子貪污,致使百姓造反,國本動搖,你如何處置?」
夏仲這就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覺了,桉子還沒有審,周皇已經認定四公子貪污了?這也太不向著自己兒子了。
他不知道,今天四公子已經主動給周皇送錢來了,周皇想不信都不行。
而聽到問這個問題,大煜公主也重視起來,今日鄭安絕不能有事,鄭安有事,魚常侯絕不會幫三哥遮掩,她的一些手腳,也就暴露了。
很多事便是如此,不插手其中便罷,一插手,就不可收手了。
大煜公主就看向夏仲,父皇對這夏仲的意見很看重啊,如果後者要是說一番有利見解,那就大事定了。
唉,早知如此,該早點和這夏仲打個招呼的。
夏仲想了一下,道:「陛下,此事尚未定論,臣不敢妄言。」
周皇不悅得皺了皺眉:「你敢為民請命,有什麼不敢的?」
夏仲心頭一跳,這話意思就多了,甚至讓他把握不住周皇到底是喜是怒,甚至心性若是差些,還會覺得周皇是不是剛剛就隱怒,現在發出來了。
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不過夏仲的心性如今已經不遜色於任何一個先天高手,他的膽子更是向來不小。
周皇不悅皺眉,他反而笑了,道:「陛下,臣當時為民請命,是因為臣也是受害的民眾一員,怒氣之下,那是天也要捅個窟窿出來的,現在陛下問臣的事,臣非陛下,也非西京郡民,更不是那些捅破天的反賊,臣能說什麼?」
話落,夏仲坦然看着周皇。
周皇臉色不慍不喜,彷彿又出神了。
大煜公主神色一動,看着夏仲,品著耳邊剛落的話,她怎麼感覺……這個傢伙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說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