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隊伍在山間穿行,卻是絲毫不亂,甚至中央還有着一輛青銅台車,那是沒有輪子的雪橇,由七匹銀背巨狼拖行着在雪上滑行。
台車上坐了一青銅戰甲青年,黑色的披風勾勒著血色族徽。
他的手中捧著一鐵簽子,簽子穿過一隻野雞在面前的一盆碳火上烤著,油脂四溢發出一陣陣讓前面巨狼不斷吞咽口水的肉香,
但是它們絲毫不敢回頭看,因為只要一回頭看,那烤著的就不是野雞,而是它們了。
「那群該死的縮頭烏龜。」青年烤著野雞,嘴裏突然罵了一句。
這一句罵的是內寨中的「貴族」,想到那些貴族,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他名叫龍十,乃是北寨副將軍的第十個子嗣。就在半個多月前,那個張揚跋扈的九公子來他們北寨視察,還一時興起帶着人出去狩獵了。仟仟尛哾
狩獵也就算了,竟然死在了外面,連腦袋都被掛在村莊前。
真是個蠢貨!
消息傳回內寨,聽說那位商風王大怒,一氣之下吃了半頭羊,喝了十斤酒,睡了六個處子宮女。
而後便下令讓他北寨踏平天源宗。
對於這個九公子的死,龍十沒有絲毫的傷心憤懣,更沒有為其報仇的念頭,多少年了,內寨的那些蠢豬只知道伸手向他們要糧食,要女人。
最好的豬羊要給內寨,
最漂亮的女人,也得給內寨。
換來的,頂多一句獎賞和更嚴厲的壓榨!
憑什麼?
就仗着血脈上的那點榮耀?
他爺爺認你商風王,他可不認。憑什麼他們得世世代代為奴為仆的伺候內寨?
「死的是你兒子,又不是我的兒子,你他娘的怎麼不出來踏平天源宗?」
「唉。」想到這裏,龍十輕嘆一聲。
他雖然怨憤,可是他也知道北寨如今還不是內寨的對手,至於和其他四寨聯手……四寨之間的關係還沒好到那一步。
要揭竿而起,還得等很長時間。
如今北寨里已經有很多人,想要走出大山,去外面生活了啊。
龍十也嚮往外面的生活,可他在北寨好歹是高層公子,這點優沃生活,他還是捨不得的。
而為了維持這點地位,就得聽從內寨的吩咐。
拖到今天,是不能再拖了。
不過龍十沒想過踏平天源宗。
他們北寨消息靈通的很,早有不少寨民悄悄混出去打探過,那天源宗是擁有弟子過萬的大宗,且宗內高手不少,開宗時候的熱鬧可震驚了他們四寨。
就憑他們一個北寨要想踏平對方,怕是他們北寨也得死傷大半。
這買賣,別說他不幹,就是大將軍也不幹。
這次他只是出來劫掠殺戮村莊百姓的,將那些百姓們的首級帶回去,就說是天源宗弟子的交差也就行了。
他一邊想着這些,一邊吃着手裏的一塊雞翅膀。
眼看着就要出了深山,距離天池主峰下最遠的村莊不過百里了。
咻!
一道破風聲突然響起,
這是箭矢的聲音!
龍十心頭一凜,身子猛得朝着旁邊一側。
哆。
一根箭矢就狠狠扎進了他身旁台車的木板上。
「敵襲!」
「敵襲!」
整個三千人的隊伍頓時呼喊起來,龍十心驚肉跳,眼中閃過一道淡淡金光,他的目光朝着箭矢射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遠處的峭壁之上幾道身影正佇立着,一個身穿甲衣的年輕軍衛手持一張大弓,剛剛那一箭,就是對方射出來的。
「可惜,可惜。」周浴尷尬一笑。
旁邊的夏仲,陸庭和楊武澤等人都哈哈笑了。
剛剛他們打賭,周浴這一箭能否一箭射殺那個領頭人物,突破先天的周浴大弓拉滿,可惜還是失了準頭。
「終於等到了,他們再不出來,我們的人都要摸到其他三大寨了。」笑完了,楊武澤咧嘴道。
「另外三大寨我們的人時刻盯着,不是他們的人,應該是北寨出來的。」
幾人交談著。
這些時日的準備,早就讓的夏仲這邊有了充足的準備,五萬六千軍衛,一步步推進,當探子看到這突然冒出來的商遺氏族人馬時,他們就知道了。
立刻在這裏布下埋伏。
山路間已經開始了廝殺,
「殺!」
第一撥攻擊是覆蓋式箭雨。
可惜山中多掩體,即便居高臨下搶佔了先手,箭矢的效果還是大打折扣。
接着就是衝鋒!山林間的軍衛就像一頭頭猛獸俯衝而下。
這是一場伏擊戰,雖然倉促間埋伏在這裏的不過八千軍衛外加六百多天源宗弟子,但八千對三千也是足夠了。
北寨商遺氏族也是劫掠屠戮慣了的勇士,心驚之餘當即拚死反抗。
即便是稍稍有動搖的,也立刻被求生的信念掰正。
「不準退,殺!」
「殺出一條血路!」
龍十手中多了一柄長刀,金色的先天四重真氣覆上刀身,嘴裏嘶吼著。
他是北寨副將軍諸多子嗣中武功心智都出類拔萃,也比較會打戰的了,或許也正是他鋒芒太露,所以讓他叔叔大將軍才安排他來做這事。
未免不是想讓他死。
狹路相逢勇者勝,此刻拚死一戰還有活命之機,如果慌了,那就真必死無疑了。
其實他心裏也慌,中埋伏了,真不該來啊,也是,人家豈能不提防他們報復?
這種蠢事,也就內寨的那些蠢貨能想出來。
還當是大商朝呢?順者生,逆者死?
可為什麼天池山進來這麼多軍衛,他們的探子都不知道?
這點就也是夏仲建議楊武澤周浴的了,以往軍衛進山為什麼商遺氏族消息那麼靈通,除了對方四大寨的守護,還有山民攝於商遺氏族恐懼的通風報信!
在天源宗弟子真正得到山民認可后,山民已經將天源宗當成了自己新的領袖,這種事也就不是秘密了。
所以這次行軍都是在夜間悄悄往進摸,軍衛都進來了,山外的村莊們都不知曉。
但龍十此刻再罵也沒用了。
刀光,血光,真氣光芒在激蕩。
幾位將領在佈置督戰,楊武澤等人看着下方戰局,這是他們和商遺氏族的第一戰,從這一戰能夠看出對方有多少戰力。
武學又整體達到一個什麼層次。
夏仲也在看着,這第一場伏擊戰除非對方冒出個精神境,不然他們不可能輸。
但這還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真正親身經歷萬人大戰。
萬人大戰,先天高手足有兩三百。
那升騰的先天真氣,就像人海中的一個個星辰。
「如果我獨身一人和三千軍衛廝殺…」夏仲心中計算了一下,他保命是能辦到的,可要是想將對方全部殺光,那是做夢。
即便有劍氣領域也做不到。
他都做不到,那龍十再勇又能如何,八千對三千,還是伏擊,戰鬥僅僅片刻就見了分曉。
商遺氏族的勇猛並沒有他們自認為的那麼強大,經年累月的劫掠弱小,早就讓他們忘了面對真正軍衛時該如何作戰了。
潰敗立刻到來。
嘴裏還喊著不準退的龍十首先退了。
他一退,那些商遺氏族的勇士們更無心死戰,士氣徹底崩潰。
對此,楊武澤和周浴的下令是投降不殺。
於是,一連串:「別殺我,我願投靠…」之類的聲音就響徹。
龍十逃的飛快,身法施展朝着山林峭壁上急掠,可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這身影一身黑色銀邊華袍,年紀輕輕,看上去並不是很能打的樣子。
「死!」
龍十一刀劈出。
噗。
他的刀就飛了出去,連帶着飛出去的,還有他握刀的手臂。
「我認輸,我認輸!」龍十直接撲通跪倒在地,連斷臂之痛似乎都忘了,只是驚恐看着面前的年輕人。
太快!太強!
他看都看不清對方是如何出手,這份實力,比他父親都不差了。
遇到這等強者,還斗個什麼?
夏仲瞥了他一眼,也詫異這個剛剛還一副勇猛樣子的青年慫的速度,這時周圍衝過來的軍衛立刻將其捆縛起來。
龍十還是一臉哀求,嘴裏說着你們想知道什麼,他都說,同時也在說着他得身份。
這是個很自覺的俘虜。
這時代又沒有不殺俘虜的條約,至於北寨安危?他爹娘親人?
死了以後,他就是個死人,那些東西和他有什麼關係?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夏仲沒再理會龍十,這些人,過後都得帶到山民前當眾斬首來洗刷他們的劫掠罪孽,現在也就是留着用來攻下大寨的工具。
他的目光一轉,看向身旁,在他的身旁,衛東伯笑眯眯站立着。
夏仲心下暗驚,剛剛他可是施展了空間能力縮短距離才頃刻間到了這逃縱的龍十面前。
而衛東伯的身法速度,竟然絲毫不遜色於他!
卻不知,衛東伯心裏更是驚訝。
夏仲的身法,太快了!這是一個先天二重的人能有的身法?
他可是先天九重!看來對夏仲的資助還得再提高。
當然,這點插曲在戰場上根本沒人注意。
一場大勝,軍衛們打掃著戰場,夏仲等人就站在一棵樹下,看着面前跪伏的龍十滔滔不絕說着:「我是北寨副將軍之子,我爹功力先天八重,我叔叔先天九重,我還有十二個叔叔…」
龍十太自覺了。
沒人威逼利誘,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將他腦海里知道的北寨所有情況說了個清清楚楚。
而其說的情況,和其餘俘虜一對照,的確是真真切切的。
這麼配合的俘虜,根本不能算是軍衛,只能說……是個賊二代?
龍十沒別的想法,他看着面前幾人,尤其是看着夏仲,眼神就像一條哈巴狗。
他雖然不知道夏仲的身份,可不管在哪裏,強者都是有話語權的,只要對方能開口不殺他,他就能活下去。
而聽他說完,夏仲幾人就協商了。
今天本來只是守株待兔第一戰,可是這一戰的戰果和他們得到的訊息讓他們都有些驚喜。
原來,商遺氏族內部早就四分五裂了,四大寨在內寨的挑唆下各自提防,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今更像是一個垂暮老者死死拴著四頭隨時會反咬他們一口的餓狼。
那他們這場剿匪之戰大可不必小心翼翼啊。
龍十看着遠處的幾人商談著,竭力想從對方的嘴唇上讀出交談內容。
片刻,那些人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那一個老軍衛和青年軍衛去吩咐安排。
而一個魁梧煞氣的黑甲軍衛便殺氣騰騰朝他走了過來。
龍十咽了口唾沫。
陸庭像看一個臭蟲似得和龍十交談幾句,龍十眼神閃動着,片刻之後,竟然朝着夏仲看過來,彷彿急切說着什麼,
陸庭臉色陰沉,隨手提起他的領子,如同提着一個粽子似得走到夏仲面前。
蓬。
往地上一丟。
「延壽,他要和你說。」陸庭蹦出這麼一句。
夏仲就笑了,目光看向龍十。
龍十滿身血污,翻身跪伏在夏仲面前:「大人,你們要我做的事,我可以照做,只要大人許諾饒我一命。」
「他們已經說了,只要你照做,自然饒你性命。」夏仲道。
「不,我不信他們,我只信大人的。」龍十舔著個臉看着夏仲。
夏仲就皺了皺眉。
他很討厭這種有意識的來引起內部矛盾的話。
「噗。」
一道絢爛劍光閃過,擦著龍十的咽喉出現一條血痕。
龍十的表情就凝固在了那裏,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夏仲的意思只有一個。
要麼去賭一把照做,要麼現在就死。
談條件承諾?
那不是他有資格的。
陸庭在一旁看着眨了眨眼,心說夏仲這處理方式怎麼有些熟悉……啊對,郡主。
這時,一直站在夏仲身旁的衛東伯笑眯眯的走上前來,胖乎乎的手掌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瓷瓶打開,他只吹了聲口哨,一條小拇指長短的紅色小蛇就從瓷瓶口爬了出來。
「你,你要幹什麼?」
龍十看到那小蛇菊花已經一緊。
衛東伯握著瓷瓶的手掌一抖,小蛇就飄到了龍十臉上,在後者驚恐的眼神中直接鑽進了鼻孔里。
夏仲看得出,當小蛇鑽進去的一瞬,龍十就像前世電視上吸了某種粉末般的模樣,狠狠一哆嗦。
衛東伯看着龍十笑眯眯道:「這是食腦蛇,專吃動物腦子,人腦當然也吃,你不用擔心,它現在吃的很飽,可若是六個時辰之後它餓了,那就只能吃你的腦子了。」
「你…」龍十臉白如紙,驚恐看着笑眯眯的衛東伯。
「六個時辰后,來見我,我自然能讓它出來。」
龍十見過很多種死法,可從來沒見過腦子被吃掉的死法,那是什麼感覺?
想想他又是一哆嗦。
衛東伯收了瓷瓶,在陸庭都是側目的眼神中,再度站到夏仲身後。
夏仲朝着衛東伯拱了拱手:「有勞東伯前輩了。」
「夏掌門客氣,這是小的應該做的。」衛東伯笑道。
護道人,不僅是庇護貴客,還要幫貴客解決一些麻煩。
衛家資助,向來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