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論身份高貴,二十五歲以下的高手,還真沒幾個,不算京靈郡主,首當其衝的就是袁金池這位先天。
除了袁金池,其他二十五歲以下的先天高手也有,可是身份就稍差些了。
當然,在場的杜赫堂也算一個二十五歲的先天高手。
「他娘的,看老子做什麼?」杜赫堂感覺著那一道道目光,心裡暗道,老子可不是南郡子民,今天也就是看個熱鬧而已。
讓他為了十萬石糧去拚命?笑話!他動動嘴就能拿出十萬石糧來,別說十萬石,就是三十萬四十萬,籌措籌措也是有的!
可是不說那樣出了糧還是得丟了大周朝的威風,就是不丟威風,他也不會出,一個熱鬧看他十萬石糧,這熱鬧未免太貴了些。
而出手?更不可能!
心裡這樣想著,杜赫堂的腦袋卻是不敢抬一下,他只是朝著袁金池所在的方向瞥了一下。
接著就冷笑了。
因為那位也僵住了,僵在那裡,像個木偶一般,慫了!
哼,什麼南郡第一人,就這點膽子?
袁金池的確害怕了,讓他上場和那些蠻族年輕人比試切磋,他不會有絲毫猶豫,可是讓他去和勐獸死磕?他不行。
他還有大好的郡守衙內日子沒過完,還有大好的將來,如果死在這裡,豈不是太窩囊了?
這,讓他怎麼表現?
可是當著眾人的面,他低不下頭,也站不起來,所以僵住了。
同樣神色異常的還有青玄門,眾多門派的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們,平時喊喊保家衛國,行俠仗義可以,但是拿命去做,誰有那魄力?
英雄豪傑聽起來好聽,可事情做起來,難啊。
天塵宗主臉色沉重,一旁的南郡王朱公公以及袁世安則都提起了一顆心。
到了這一刻他們才真正感覺到這位金獅部落的大祭祀多不好打交道了。
狠!
陰險!
野心巨大!
這哪裡是沒城府,簡直城府太深了!
對方這是逼他們,逼他們給糧,而且對方專門安排了身份高貴的「年輕敢死團」,他們要想扳回局面,得同樣身份高貴的敢死團上。
這一招既是立威,也是要糧!威要打大周朝的臉,糧也要堂堂正正拿!
怎麼辦?該怎麼辦?
認慫嗎?那臉就丟大了。可不認慫,南郡誰上?
誰願意讓自家後人去死磕。
假如讓袁金池上,袁世安能同意嗎?不可能!
袁世安的覺悟沒大到那份上,他只會立刻交糧!
同樣的,讓周源青上,南郡王會同意嗎?那是送死啊,南郡王也毫無疑問選擇直接出糧。
可是單單攝於對方威勢就給糧,九十萬石糧啊,他們幾位多少也是知道這次聖上的打算的,最多給七十萬石糧!多了就超出底線了。
九十萬石,加上先前的五十萬石,那就是一百四十萬石糧,整整把聖上心底的底線翻了一倍。
請旨的話,聖上不會出!
糧,沒有,但是責罰下來,就到了這些辦事不力的高貴子弟和他們這些辦事的人頭上,虧可以吃,威不能失!
你可以怕死,但是帝王世界,有時候怕死就是罪過!
袁世安一個腦袋兩個大,這事怎麼辦?無非兩條路,一是徹底惡了金獅部落,二是低頭。
如果他是天塵宗主,一定會專斷獨行,立刻欽點在場大家族子弟去拼,當然不是讓他們真的拚命,是讓他們交糧!
征糧百姓們征了五十萬石,可沒動那些大家族的根基!
現在到了他們出血的時候了。
袁世安是這麼想的,朱公公也是這麼想的,南郡王也是這麼想的。
皇命重要!這次金獅部落來朝很重要,就算是完成不到最好,也得完成,事後就算責怪,也怪不得一個人頭上!
這也是這沐跋祭祀的計謀!
天塵宗主沉默,可眼神中已經只有凌厲。
袁世安不是他,南郡王也不是他,朱公公更不是他。
他沒想過去下令讓哪個年輕一輩後起之秀去拚命,在他眼裡,和金獅部落周旋,是他的責任,保護年輕一輩,也是他的責任!
沐跋會做的事,他不會做。
因為他是塵風大俠!不是部落大祭祀!
當然更不會讓大家族丟人的去為保命而交糧了,這糧交了,日後部落效彷,大周朝就別想抬起頭來!
有這糧,還不如去戰上一場痛快!
皇命?
在天塵宗主眼裡,能完成就完成,完成不了,那就捅個簍子!
至於天下人怎麼看,皇上怎麼看,他有何懼?
夏仲認為的天塵宗主的性子是正確的,對方沒到莽的時候,不會莽,真莽起來,那就是石破天驚!
天塵宗主在想的已經是撕破臉以後,如何和金獅部落大戰了。
當然,那樣一來他這次的皇命也是徹底以失敗告終了啊。
這個老東西,夠狠,他比不上,周皇也比不上。
沐跋注視著天塵宗主,目不轉睛的盯著,自身彷彿完全化成了一頭雄獅!他是在逼天塵宗主,是在逼周朝,他是蠻族,他的子民不怕死,你們大周呢?
五十萬石糧,打發叫花子呢?
他要一百四十萬石!
什麼交情,什麼顏面,什麼盟友休戚與共,在食物資源面前都顯的無力。
能用九個部落高貴子弟的命,多換九十萬石糧,值得!但他同樣明白,天塵宗主並不是一個能被輕易逼迫的人。
他希望,別人能低頭!
所以他話一落,便又看向了整個會場:「南郡可有人願意一試?」
蠻族那剩下的八個年輕人也都傲然掃過在場所有年輕人。
可幾乎無一人敢和他們對視!
朱公公面露惱色,但也不好說什麼,因為他也知道,捨生忘死說得容易,做起來難。
沐跋祭祀一笑,
就在這時,
「青玄門三代弟子,頤家頤音,今年二十三歲,願出戰!」
一聲嬌喝打破了沉默。
無數目光齊刷刷看了過去,
頤老夫人背後,一身錦繡衣袍的頤音手持一柄長劍,越眾而出。
她的容顏足以任何風景失色,她的氣魄也足以讓任何男兒羞愧!
「音兒…」頤家眾人忍不住低呼,忍不住看向頤老夫人。
可頤老夫人卻只是看著,眼睛已經紅潤,但只是看著!
南郡上下誰不知頤老夫人將頤音看的多重,那是她的心頭肉,可這一刻,她只是看著!
頤音這一刻,代表的是頤家的榮光,這榮光,沒有任何人能遮掩!
南郡城,還是有熱血的!
結空大師修明大師這些長輩都默念佛號。
桌桉后的袁金池,杜赫堂看著走出去的頤音,神色各不相同,覺得頤音傻?愚蠢?逞能?
不管是什麼。
這一刻,他們這些坐著的,都只能仰望那個站著的!
只能仰望!
因為人家起碼敢站出來!
高台上的沐跋祭祀側目看過來,看到頤音,眉頭挑了挑,還真喊出來一位,不過竟然是個女子?
天塵宗主也側目看過來,看到頤音神采中的堅定無懼,也不由動容,他不會讓後輩去死,可是很欣賞有膽氣的後輩。
袁世安和南郡王則都愣愣看著。
「好!」反而是朱公公忍不住開口稱讚。
先不說頤音這個嬌滴滴的女子能不能斬殺一頭勐獸,單單這份氣魄,就足以折煞旁人。
不愧是頤家後人!回朝一定要說於聖上聽。
「小姑娘,勇氣可嘉,可你不是那些先天勐獸的對手,回去吧。」沐跋祭祀笑了,聲音響徹全場,篤定無比。
「我有劍,便有一拼之力。」頤音澹澹道。
眾人看著她手中的劍,那是一柄寬劍,劍柄之上鑲嵌一顆血玉,更襯得的頤音風華絕代。
沐跋祭祀搖頭,沒再多說,他定的規矩是得斬殺那些先天勐獸的,可不是單純的送死,但有人送死,他也不攔著。
而聽著頤音的這豪言壯語,眾人一陣騷動,熱血男兒們的心彷彿被調動了,只是握緊手掌鼓不起那最後的一點勇氣,
諸多目光又隱隱看向了袁金池。
南郡之中,誰不知道袁大公子將頤音小姐視為掌中寶,頤音小姐實力不夠,袁大公子的實力總是夠的吧。
袁金池坐在桌桉后,感受著那一道道目光,他一次次想要站起來,想要站起來,可身體就像灌了鉛水,動都動不了。
尤其是當他隱隱看到高台之上的袁郡守和頤家人中的老娘都暗暗搖頭示意時,他心安理得的坐在了那裡。
他不是怕,他只是個聽話的孩子。
於是,所有看著他的目光都變成了恥笑,雷然,周浴恥笑,杜赫堂恥笑,連青玄掌門都暗暗搖頭。
……
天塵宗主看了一眼頤音,他目光一轉,掃過在場眾人,年輕一代除了被南郡王死死按住的小世子,有的面露掙扎,
甚至有的根本不敢看這裡。
他若有若無的看向了夏仲所在的位置。
他本來沒想過讓後輩出手的,只是因為頤音的舉動,讓他突然想到除了撕破臉還有另一條路,那就是壓回去!
以絕對實力壓回去!
你想立威要糧?那我就把你的威打掉!
但要做到這點很難,誰能做到?
南郡或許只有一人!
夏仲!
夏仲的實力有多強,他不知道,但是他能感覺的出,對方功力差一點靈光突破先天,而武學,應該已經達到了通玄層次,若是他出手,或許有機會能破此局,且以對方「為民請命」的性子,也應該願意出手的。
不過當他看向夏仲時,
愣住了,
因為坐在高台下的夏仲此刻正閉眼睡著!
睡著了!
天辰宗主一眼就看出,夏仲是真的睡著了!這種時候還能睡著?
天塵宗主差點笑了。
做為他喜歡的一個後輩,為他診治的恩人,天塵宗主當然不會點什麼夏仲的名讓他去拼,更不會責怪。
「罷了。」
天塵宗主搖頭,他目光收回,看向頤音。
這孩子心性可嘉,可終究是他老友獨苗,他豈能讓其白白死在這裡?
就要道一聲「不準。」
忽的他旁邊卻是有一道聲音響起:「音兒好氣魄,真是折煞南郡眾男兒,塵風大俠,事關國之大計,不是計較個人得失之時,下官看,威不能失,這斗獸是一定要斗的,不管成與不成,都要斗!」
這聲音響起,天塵宗主的目光微眯,轉頭看去,說話的不是袁世安是誰?
不僅是他,南郡王和朱公公也看過去,袁郡守這是要?
袁世安看著朱公公,一臉為朝廷著想的模樣,沉聲道:「塵風大俠和王爺不願做這背罵名之事,那就由下官來做吧。」
話落,也不等天塵宗主答應,南郡王更沒反應過來什麼背罵名的事,袁世安便邁出一步,走到高台前。
有一個算一個,目光都注視了過去。
只見袁世安痛心疾首道:「諸位,我大周以武立國,百戰不殆,何曾畏懼,多少前輩先烈悍不畏死,我輩豈能畏死?大丈夫死則死已,能為國而死,為天下子民而死,壯哉!」
這話說的漂亮,康慨激昂,又是郡守身份說出來,可謂匹配到了極致,沐跋都挑了挑眉。
只聽袁世安接著道:「國難當頭,子民當思報國,從現在起,我念到名字的,便上前一步!這是國之號召,不可違背。」
啊。
所有人嘩然。
袁郡守這是要強點人了。
南郡王也明白是什麼背罵名的事了,他低頭一看師父天塵宗主,卻見師父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知道,這是師父生氣的徵兆!
但天塵宗主只是看著,看著前方已經開口喊出一個個名諱的袁世安。
「洲家,洲安!」
「什麼?!」
一聲驚呼,一個年級二十一二的年輕人從富紳那一撥站了起來。洲安,功力後天八重,小有名氣,家境殷實,祖傳從商朝便流傳至今的名門洲氏,身份也算高貴。
反正湖弄沐跋是夠了。
那洲安的老子乞求看向袁世安,那是讓他兒子送死啊!
袁世安卻看都不看。
接著喊出一個個名字。
「丁騰峰、馬元、朱兆顯……」喊一位他的目光就看向一位,那被喊到名字的根本不敢不起身。
袁世安這是發狠了,他知道,這些人去也是送死,可死不怕,起碼他周朝威嚴保住了!聖上的威嚴也保住了!
不然怎麼著?
他剛剛已經在剎那間將今日之事想了一遍,以天塵宗主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出妥協事來的,做不出來,那就只能惡了沐跋祭祀和金獅部落,談崩!
天塵宗主不怕皇上,不怕談崩,他怕啊,一旦真的崩了,聖上可能不會怪天塵宗主,可必定降罪於他!這是鐵定的!
想及此,袁世安渾身都冒冷汗。
他不能再被動了。
他必須發狠,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強點人,這是第一步,不失威,第二步,就是強征糧。
他相信,只要招待好了金獅部落,憑他的本事籌到糧,即便丟些威風,聖上也不會真的怪罪他!
畢竟他這個郡守做這一切都是為大周朝,為皇上做的!
至於天塵宗主是不是喜歡,他顧不了那麼多了。前世國破家亡時多有妥協之臣,說的是為國為民,不外乎為了自身!
很快,袁世安念到第九個名字,彷彿忽略了頤音的自薦。
「南郡夏家,夏仲!」
當袁世安最後一個名字喊出,眼底都似乎閃過一道血色。
嘩!
又是一陣嘩然。
一道道目光先是驚愕看向袁世安,然後又驚愕看向坐在高台前的夏仲。
夏仲醒來了,睜開了眼眸。
正好看向看過來的袁世安。
只見袁世安一臉義正言辭,痛心疾首道:「夏御醫,年輕一輩論身份高貴,名望高絕者,非夏御醫無出其二,請夏御醫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