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歡躺在床上，安靜地望着天花板，腦子卻是亂的。

她閉上眼睛，卻是陸祈佑的臉……她清晰地昨晚，在聽見她說「分手」的時候，陸祈佑的眼神，震驚錯愕還有……難以言喻的悲傷。

倪歡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但她睡得很淺，她感覺到有人靠近，原本第一時間要睜開眼睛的，可她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氣息，還有他的手……輕輕觸碰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很疼是不是？」她聽見男人低啞的聲音，彷彿比她更疼。

倪歡覺得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

陸祈佑只敢在她睡着的時候靠近。

他帶來了藥膏，輕柔地塗抹著倪歡身上的傷口。

怕吵醒她，他動作極輕，不時還會謹慎地停一下，確認她熟睡着，他才敢繼續。

倪歡鼻酸得厲害，眼淚就這樣不講道理地出賣了她。

當陸祈佑用指腹輕輕擦掉她眼角滲出的水痕時，倪歡終於睜開了眼睛。

窗外月色涼涼地透進來，幾縷慘白的月光懸浮在陸祈佑眼底，他脆弱得好像只要她一開口，就足以讓他破碎。

「吵醒你了？」陸祈佑克制地收回手，「我現在就走，你記得擦藥……」

然而他剛起身，就感受到一股細微的拉扯力。

陸祈佑身形就僵滯了，他低頭看見倪歡的手，纖細蒼白，抓住他的衣角。

她說：「陸祈佑，你敢走試試……」

「……」

他又怎麼對她說不？

陸祈佑重新蹲在她床邊，從昨晚到現在，他應該又是一直沒睡，眼睛底下黑眼圈極重，下巴甚至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倪歡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這一天一夜，他又是怎麼過的？怎麼折磨自己呢？

「陸祈佑……」

「別說分手好嗎？」她一開口，他就緊張地打斷她。

那雙眼裏盛滿惶然和不安。

無助得讓人心酸。

倪歡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清癯的臉，他整個人在她手心底下僵住，一動不敢動。

可她又何嘗不是？

倪歡鼻酸得險些又要落淚，她輕輕地說：「陸祈佑，我好像，也害怕……怕我自己會太愛你，也怕被你再度拋棄……我不知道該怎麼愛你……」

她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比陸祈佑，更怯懦……她甚至，只想逃避。

陸祈佑微怔了怔，欣喜的光沉澱在眼底，不敢流露。..

他捧着她的臉，滿眼都是溫柔，像被主人重新領回家的小狗。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歡歡，你如果不喜歡我做的事，我會改，可你不能直接判我死刑……」

雖然陸祈佑比誰都清楚，他愛倪歡勝過生命，到死都不會變心，但倪歡的擔心，不會被他幾句話撫平。

「你如果擔心，以後有一天我會不愛你，那麼我們明天就結婚！我所有的資產都過到你名下，我跟你簽雇傭合同，就像你說的，沒有我，你會有很多錢，一樣是保障。」

倪歡看着陸祈佑笨拙又焦急認真解釋的樣子，只覺得心疼得厲害。

在她面前，他已經一退再退了……

「陸祈佑……」她說，「我不喜歡的事，你會改嗎？」

「會！」他沒有半秒猶豫，「以後出現第二個潘琳之，我不會見死不救……」

倪歡自己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搖了搖頭：「我不是要讓你為了我變得面目全非，只是我不想看見誰間接因為我而死，我會有負罪感。你的事，你怎麼處理我不會管，但涉及到我……我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多想想。可以嗎？」

「好。」陸祈佑應道。

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除了分手。

昨晚那個失控暴虐的陸祈佑，好像是場夢，如今夢醒了……她的陸先生，蹲在她面前，像極了一隻大型忠犬。

倪歡忍不住摸了摸他頭，陸祈佑卻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目光落在她的手腕那圈醒目的淤青上。

這是他弄出來的。

還有她身上，甚至脖子上，都有他留下的齒印……

昨夜他發了狠的時候，是想把她拆吞入腹，再也不用擔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