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李婉儀先把黎妙語蹭着的腦袋推開，然後纔有點無奈地問。

黑暗中，黎妙語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似乎還有點迷糊，然後問：“學姐？”

“不然呢？”

“哦~”

黎妙語又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應了一聲，又重新躺下了。

李婉儀以爲她又睡着了，有點好笑，自己也躺好了，重新閉上了眼睛。

卻聽黎妙語又問：“學姐，幾點了呀？”

“十點多……”

“你剛睡嗎？”

“對啊。”

“哦~”

黎妙語應了一聲，然後又小聲道：“我還沒吃牛肉呢。”

李婉儀不由失笑，側過身來道：“那要不現在去吃？我給你熱一下……”

“不要了，等明天再吃吧。”

黎妙語也側過身來，在黑暗中忽閃忽閃的眨着大眼，“學姐你沒都吃完吧？”

“我能吃得完嗎？”

“那就好~”

黎妙語嘻的笑起來，朦朧的黑暗中，她看起來似乎清醒了不少。

李婉儀問：“你不睡了？”

“不困了……”

黎妙語小聲咕噥，又道：“學姐，你趕緊睡吧，我等會就睡着了。”

“那我睡了啊。”

“嗯。”

李婉儀重新平躺下來，閉上了眼睛，但始終覺得旁邊有一雙目光在看着自己，尤其是似乎還在賊兮兮的往胸前看。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熟悉，因爲以前跟葦慶凡在一塊就有這種感覺，總覺得他下一刻就要撲上來。

不過黎妙語就算撲上來想調戲，自己也可以反殺，把她教訓一頓……

她這樣想着，卻發現也沒睡意，躺了一會兒，然後睜開眼睛，轉過頭就見黑暗中黎妙語側躺，正睜着亮閃閃的大眼看着自己。

倆人對視了一眼，黎妙語道：“學姐你睡呀！”

“……”

李婉儀想打她，伸手把她腦袋撥過去，嗔道：“好好睡你的，不許看。”

“我想看嘛~”

黎妙語拖着尾音，又把腦袋偏了過來，黎妙語無奈又好笑，打趣道：“要不我再給你倒一點，喝了酒睡了。”

“我第一次嘛~”

黎妙語也沒想到自己只喝了兩杯啤酒居然就暈了，有點不大好意思，又問：“那剩下的啤酒呢？”

她們剛剛開了兩瓶啤酒，應該每瓶還剩下一杯左右的量。

“我喝了啊，不然丟掉多浪費。”

“哇，學姐你這麼利害？”

黎妙語有點吃驚，往李婉儀身上貼了貼，“你一點都不醉嗎？”

李婉儀笑道：“啤酒不醉人的……當然，也有人例外。”

黎妙語鼓了鼓腮幫，又想了想，問：“那學姐你之前說我們應該先想清楚跟他的關係……爲什麼啊？”

李婉儀望着她，朦朧的黑暗裡，隱約看到她神情疑惑而天真，輕輕笑了一下，道：“順序不一樣，結果就不一樣啊。”

黎妙語睡了將近兩個小時，已經清醒不少，但還是不太理解，好在這並不複雜，她努力思索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李婉儀也側躺着，似乎在黑暗中察覺到了什麼，笑了一下，道：“正常的決定，不是應該先想清楚跟他的關係，然後再來討論我們的倆的事情嗎？”

這一次，黎妙語終於聽懂了。

正常來說，三人這樣的關係裡面，尤其是兩人都對葦慶凡情根難斷，自然要把與葦慶凡的關係考慮清楚。

如果都不願意捨棄這段感情，那麼本就是情敵的兩人，自然就要回歸到原本的情敵關係。

從現實來說，即便決定要設定這段感情，兩人後續的關係也很說。

而黎妙語先來找李婉儀，把與葦慶凡之間的關係及與此的決定往後放，她對此沒有細想，只是下意識做出的選擇。

但這個選擇之中，本身就有一層想要避免兩人走向敵對的預設條件，或者說想要儘可能避免那樣的情況。

且正因不自覺，才更見心性。

相對應的，李婉儀的沉默並不激烈，也並沒有過任何敵意的舉動，此前的相處，包括找黎妙語幫忙，也有表達親近的意思。

不過她從沒有主動提過這方面的話題，更沒有有這麼清晰的表態。

這種態度更接近於“不想走到那一步，但如果想清楚了，難以避免，那也就難以避免”，她本以爲黎妙語的態度也是如此，從沒想過黎妙語會過來找自己，更沒想過她要直接跟自己談這件事情。

如果李婉儀想要爭，完全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利用黎妙語這種心態，讓她真正徹底的放棄。

所以纔會說她“太善良是會被欺負的”。

黑暗之中，兩個女孩兒同牀側躺相對，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黎妙語小聲道：“那學姐的意思是，你……也放不下的，對不對？”

李婉儀沒有回答，伸出一隻手摸了摸黎妙語的臉，笑着柔聲道：“我問你一個問題啊。”

“嗯？”

“如果他選擇跟我一刀兩斷，你能原諒他嗎？能像之前那樣相信他嗎？”

“……”

黎妙語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道：“我不知道。”

她又問：“學姐你呢？”

“……”

李婉儀同樣沉默了幾秒鐘，然後也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上分的空調呼呼呼的吹出又一陣冷風，房間裡面卻再次陷入沉默。

“其實……”

過了會兒，李婉儀輕聲開口，嗓音圓潤甜美，語氣輕而溫柔，“你今年纔剛剛成年啊，而且你是準備考研的，對不對？”

“嗯~”

黎妙語點點頭，又有些疑惑，不知道她爲什麼說這個。

“沒必要這麼着急啊……”

李婉儀輕聲道，“可以等一等，慢慢看看……或者……”

她頓了一下，眼望着黎妙語，黎妙語也望着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嗓音更輕的接着道：“……試一下……”

黎妙語眨了眨眼，過了會兒，才小聲重複：“試一下？”

“對啊。”

李婉儀似乎是覺得不舒服，調整了一下姿勢，但仍然側躺着，微微蜷縮着長腿，輕聲說道：“試一下……你當我不存在，我當你不存在，看看自己能不能原諒他……到時候，就知道自己選的是什麼了……”

黑暗中，黎妙語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似乎有點懵。

李婉儀柔聲問：“你的意見呢？”

“我……”

黎妙語遲疑了一下，輕輕咬着嘴脣，有點不大敢看她，小聲道：“我……我覺得，他……也沒那麼壞啊……”

她的回答似是而非，但在如今的狀況之下，這句話透出來的態度十分微妙。

李婉儀聽她這樣說，嫵媚明眸微微睜了睜，似乎下意識的想要說什麼，但嘴巴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

黎妙語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麼，臉蛋有點發燙的移開目光，小聲道：“我……我不是……”

她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沒有說出來。

“可是……”

李婉儀也沒有追問，翻過身，重新平躺了下來，望着上方的黑暗，低聲說道，“他今年也才二十歲啊，而且就這麼有錢了……那些有錢人，有錢男人……都是什麼德性……以後，他公司開起來了，或者就算沒開起來，也會越來越有錢的……”

她說到這裡，遲疑了一下，還是接着說了下去：“萬，萬一……那個江清淮，那天就有點奇怪……”

“我也覺得！”

提起這件事情，同樣平躺着的黎妙語立即表示贊同，並且又側過身來，“而且他很早就提過那個江清淮了……那年我們去比賽，他和江清淮還是一個考場的……”

“嬋嬋……就是他姐，男朋友就是江清淮的表哥……”

“嗯嗯！”

提起這個話題，兩人說話聲音都大了起來，且更流暢，不再時斷時續、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多說了一個字，都是犯了錯一樣。

不過這個話題畢竟短暫，聊倒是可以繼續聊下去，然而就這個話題聊下去，則難免又會變成某種意義上前一個話題的佐證，把它變成事實，因此兩人很快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李婉儀再次低聲開口，道：“我不想再被騙一次了。”

黎妙語沉默了幾秒鐘，像是在思索這句話的含義，道：“我也不想。”

她說完之後，又沉默了幾秒鐘，接着道：“那……那……”

李婉儀側過身來，明亮眸子望着她。

“那……”

黎妙語再三猶豫，輕輕咬住嘴脣，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李婉儀，“學姐，我還能來找你嗎？”

“當然可以啊。”

李婉儀向她露出個笑容，黑暗之中，那是個恢復了原本的明豔嫵媚，有些輕鬆的美麗的笑容，“我們只是當對方不存在，又不是真的不存在……”

“嗯嗯！”

黎妙語露出開心笑容，用力點着頭，又湊了過來，抓住了她一條手臂，將腦袋靠在她肩膀上，甜甜地道：“我喜歡吃你做的飯。”

“我又不是廚子。”

李婉儀翻了個白眼，但臉上笑容更明顯了些。

短暫開懷之後，兩人互相看看，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隨後，李婉儀先翻過身，重新平躺下來，黎妙語也放開了她，同樣翻過身，並着肩膀平躺着出神。

“學姐~”

“嗯？”

“我有點沒聽懂……”

“……”

李婉儀側過頭，望着黎妙語，黎妙語也側過頭，望着她。

黑暗中兩雙亮晶晶的大眼互相對視着。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原諒了他了嗎？”

“沒有啊！怎麼可能？”

“哦……那我也不……我也沒原諒他！”

“……意思是，你之前已經原諒了？”

“沒有啊！怎麼可能？他……他騙我那麼久……”

“嗯。”

“那……就這樣說定了？”

“暫時……”

“嗯，暫時！”

……

“那……”

“嗯？”

“我……能不能跟他說話啊？”

“……”

“我好想呀呀……還有小狗狗……他笨死了，還懶，肯定照顧不好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