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也只是來了解一下情況的。」

  金絲眼鏡中年人見劉子昂的態度冷澹，不禁開口說道。

  他也是自覺倒霉，被平台推出來處理這次事情，這種事情，在平台內部來說，不管處理成個什麼樣子，總歸是要賠錢了事，而且平台的風評還會受到影響，可以說不管是哪個管理層，都不想要攤上處理這樣的事情。

  看到金絲眼鏡中年人的樣子，劉子昂沒有再說什麼，雖然他對這個金絲眼鏡中年人很有意見，他也不能多說什麼，不然的話，就是給患者家屬添麻煩了，畢竟後面涉及到賠償等等事情，都是要和這個金絲眼鏡中年人打交道的。

  從病房出來以後，趙恆看到劉子昂的樣子，不禁說道：「學長，這種事情也是很常見的，只不過這一次被這個患者遇到了。」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就是覺得心裡有點堵。」

  劉子昂擺擺手說道，事情道理他都再清楚不過了，他只是從這個外賣小哥的遭遇上，覺得世人皆苦罷了！

  劉子昂這個樣子，完全不像是之前趙恆了解的灑脫的劉子昂，不過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柔軟的地方，也許看起來很灑脫的劉子昂，以前也是經歷過什麼事情的呢？

  「不過說起來，這個患者也算是很幸運了。」

  趙恆又說道。

  要是不幸運的話，就遇不到趙恆和劉子昂這樣的醫生，這一次的事情，說實話，沒有趙恆找的媒體介入的話，大概率，平台是不會給外賣小哥任何額外的補償的。

  資本的趨向性，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任何被資本控制的東西，都會不可避免發展到足以被吊到路燈上的程度，這是人類社會學早就已經提出來的原理，現實中也是這樣一直在這樣發展的。

  半個小時後。

  手術室內。

  此刻，手術已經準備好了，趙恆先做了麻醉，器械護士是孫莉，還有腦外科的劉子昂帶的兩個住院醫生。

  劉子昂這壯丁拉的也太實惠了，趙恆不僅要給患者做麻醉，等下還要上手術，這算是一專多能了。

  阮流箏在一旁看到趙恆十分熟悉做麻醉的樣子，這才想起來，趙恆可是麻醉和圍手術期中心的副主任那，這做麻醉，才是他的本職工作，只是因為其他方面太突出了，所以讓人不自覺的就忽略了趙恆的本職。

  不過，就算是麻醉，做到趙恆這樣的程度，那也是夠吃一輩子的了。

  「對重度顱腦外傷患者的麻醉，要注意些什麼？」

  趙恆一邊操作，一邊順口對站在旁邊認真觀摩的阮流箏問道。

  作為麻醉中心的醫生，麻醉是基本功，是吃飯的本事，自然是要熟練掌握的，至於說其他的看病的本事，那就看個人的水平和追求了。

  但最起碼的，在麻醉中心，會做麻醉，能做好麻醉，是很基本的要求了。

  「首先是要快速誘導，給予半衰期短的麻醉藥物，鎮靜鎮痛效果要強。其次是要不增加顱內壓和腦代謝，不要影響腦血流，確保腦灌注壓，不影響血腦屏障功能，無神經毒性。最後還要注意藥物劑量對呼吸抑制相對較輕，停藥後復甦要儘可能的迅速。」

  出乎趙恆的意料，阮流箏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很流利的說了出來。

  「不錯，是下過功夫的。」

  趙恆點點頭，很是滿意，就算是專業的麻醉師，這些麻醉要點雖然說都能答得上來，但也不一定能答的這麼完整而全面的。

  這說明阮流箏自從到麻醉中心以後，對麻醉中心醫生的基本功-麻醉，還是上了心用心在學習的，這個認真學習的態度，還是很不錯的。

  看到趙恆滿意的樣子，阮流箏也是心中鬆了一口氣，自從來了麻醉中心以後，其實很多的進修、規培和實習醫生，都是看到趙恆收治了很多的疑難雜症的患者，並沒有意識到麻醉中心本職工作就是做麻醉，麻醉和重症術後護理，才是麻醉中心最為主要和核心的業務。

  所以，阮流箏在麻醉這方面，還是用了功的，現在才能這麼流利的回答出趙恆的問題來。

  不一會，趙恆看了看生命監護儀，上面顯示患者的呼吸、心跳和二氧化碳含量，都已經達到了手術的標準，於是站起身來，在器械護士孫莉的招呼下，換好了手術服。

  「學弟，對於這個患者手術切口，你有什麼想法？」

  已經穿好了手術服的劉子昂，對趙恆詢問意見說道。

  如果換了其他人，劉子昂自然是不會這麼特意的詢問意見的，畢竟他自己的意見，就已經是最專業的了。

  但是趙恆在這裡，那麼劉子昂就想要問一下趙恆的意見，兩相驗證一下，如果雙方的意見較為一致的話，那就說明手術的方案應該是能達到最佳狀態了。

  這也充分說明了，在劉子昂的心中，趙恆是和他同等水平的存在，這個認可，在整個東方醫院，估計只有趙恆能夠得到了。

  「行乙狀竇後髁上、腦幹安全區橄欖區入路吧，左側耳後切口C型，進行術中MEP、SEP和舌下肌電圖監測。」

  趙恆思索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這是結合了腦外科和麻醉學得出的綜合意見。

  這乙狀竇後入路開顱，就是乙狀竇後髁上入路開骨瓣後，暴露乙狀竇及枕骨大孔，磨除枕骨大孔外側緣，包括髁狀窩，並使橄欖核周圍的小腦延髓池廣泛暴露，硬腦膜沿乙狀竇切開，切口再向下延伸穿過大孔。

  這種手術方式，算是腦外科中難度比較高的一種開顱方式，因為這樣的切口開顱，直接暴露的就是腦幹和延髓，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非常嚴重的後果。

  用這樣的方式開顱，必須要注意保護重要的顱神經及血管，從小腦延髓池釋放腦嵴液以後，就必須要非常小心的解剖顱神經、脈絡叢、PICA和椎動脈，並仔細的觀察延髓的外側部分，注意保護後組顱神經、PICA及通向髓質的穿只。

  「嗯，我想的也是這樣的。」

  劉子昂十分讚賞的點點頭，趙恆的意見，和他想的，可以說是高度一致，這也算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那就開始吧。」

  劉子昂看了看器械護士孫莉，緩緩說道。

  手術正式開始了，這一開始手術，手術室內的氣氛就變得十分的凝重且安靜，仿佛掉落一根針就清晰可聞的樣子，手術室里，就只有生命監護儀發出的「滴滴」聲，還有用顱骨電鑽打開顱骨的「察察」聲。

  在顱骨被打開以後，趙恆和劉子昂，兩人更是全神貫注，一點點的梳理解剖結構，可以說，在腦幹區域手術，可供操作的空間，基本上都是毫米級的，也就是說，在手術操作的過程中，雙手不能出現毫米級以上的誤差，不然就會損傷到重要的顱神經。

  而且，這樣的精密而微小的操作，要一直持續到手術結束，這個手術，預計最快的時間，都要三個小時左右。

  保持全神貫注的狀態，是非常累人的，很多的外科醫生，在一台手術下來，那都是汗流浹背，那是非常累的，有的時候，一台大手術下來，對於主刀醫生來說，不亞於一場馬拉松式的長跑。

  趙恆和劉子昂正在做手術，手術室其他的人，看著兩人的操作，基本上都是十分震撼的狀態，這種精密輕巧又迅速準確的手術操作，看起來非常的有藝術和機械的美感，可以說，只要是水平非常的高的外科醫生，其操作看起來都是很好看，都是那種行雲流水般的。

  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那就是順暢，十分的順暢。

  手術就是要這樣，是否順暢，是考驗一個外科醫生水平最大的指標。

  只有對解剖位置的高度了解，還有操作的高度信心，才能做到行雲流水的程度。

  站在一旁觀摩的阮流箏，心中更是震撼非常，要是能達到眼前這兩人手術水平的一半，那就夠吃一輩子的了。

  在各大醫院，肯定也是可以在外科成為中流砥柱的。

  終於，手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清除腦幹出血，還有修復腦幹受損的部分。

  對於這一部分的操作，更是十分的關鍵，這腦幹區域，就相當於電腦的CPU，在CPU不停止運轉的情況下，要一點點的修復，這種難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時此刻需要的手術精度，甚至是超過了毫米級，在偌大的東方醫院，能夠有把握做這樣精度手術的人，也是寥寥無幾的。

  做到這裡，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趙恆倒是還沒什麼感覺，畢竟他的身體素質是極強的，但是劉子昂已經顯出一些疲憊來了，他的頭上不停的在冒汗。

  「學長，休息十分鐘吧。」

  趙恆看到劉子昂有些疲憊的樣子，不禁說道。

  「好。」

  劉子昂點點頭，這種高強度，精神高度集中的手術，一般來說，進行一個小時左右，就需要休息一下，讓主刀醫生的狀態得以恢復。

  坐下休息的間隙，劉子昂不禁對趙恆說道：「學弟，年輕就是好啊。」

  他雖然也是才三十多，但是這體力方面，卻是明顯不如趙恆了。

  看看趙恆就知道了，進行這種超高強度的手術，都一個多小時了，還是氣定神閒，看起來就和剛開始一個樣子，這樣的身體素質，可以說是最適合干外科醫生的。

  「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除了精湛的技術以外，體力和身體，也是非常重要的，你們閒暇的時候，一定要健身鍛鍊。」

  趁此機會，劉子昂也是對腦外的兩個住院醫生教育了起來。

  「主任，我們這工作，哪有什麼時間去鍛鍊那。」

  一個住院醫生苦著臉說道。

  東方醫院外科的工作強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很多時候，連軸轉12小時、24小時，那都是家常便飯，在高強度的工作這麼長時間以後，回到家裡，恐怕是沾著枕頭就能睡著了，哪裡還有什麼多餘的精力去鍛鍊艱深的。

  「那你看人家趙主任的身體怎麼這麼好？」

  劉子昂笑了笑說道。

  「話說學弟，你這身體素質，確實是有點好的離譜了啊，有沒有什麼秘方。」

  頓了頓，劉子昂又對趙恆問道。

  「秘方？有的。」

  趙恆微微一笑說道。

  「哈？說來聽聽。」

  劉子昂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

  其他幾個人，也是豎起了耳朵，都想要聽聽趙恆要說的【秘方】是什麼。

  「秘方就是晚睡晚起不鍛鍊，多吃肥肉多看妞。」

  趙恆笑了笑調侃說道。

  這話一出，幾個平時都在高強度衝浪的年輕人，都是笑了起來。

  手術室的氣氛，也一下子放鬆了不少。

  「其他的都還好說，這看妞的話，確實是有作用的。」

  劉子昂還一本正經的說道。

  劉子昂一說完，手術室裡面的空氣都快活了起來，幾個住院醫生還在念叨著什麼【外科醫生的笑話也算笑話】【他說得我就說不得】之類都有點聽不懂的話。

  其實在手術室裡面，外科醫生和器械護士，都愛開玩笑，畢竟手術的壓力都是很大的，為了放鬆和緩解壓力，自然是要開一些葷素不忌的玩笑了。

  當然了，劉子昂和趙恆，屬於那種會開玩笑，但是不會太顏色的那種，就不像有些外科醫生，開口閉口都是重度笑話。

  就比如說趙恆就聽過一個說是非常經典的。

  醫生：幫我擦下汗。

  巡迴護士：哪裡的？

  醫生：先擦額頭，其他的下台再擦。

  不一會，休息時間過去，趙恆和劉子昂再次開始了手術。

  一直到一個小時過去，劉子昂才長舒了一口氣，對趙恆說道：「學弟，這次幸虧有你，不然的話，我一個人恐怕有點拿不下來。」

  「等下請宵夜就行，大餐另算啊。」

  趙恆看了劉子昂一眼說道。

  「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劉子昂難得的沒有反駁說道，這麼大晚上的，能放下休息時間來陪他做這麼一台費時費力的超高難度手術，可以說，趙恆這個學弟，對他那是真沒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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