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

「得了宅子是好事兒，怎麼就哭上了！」孫芸開口問。

不是她想管閑事，而是她搜颳了魏祤一行人的錢，而李家是被魏祤周瑩害成這樣的，她本來就想補貼李家一二。

用魏祤和周瑩的錢。

村長嘆氣道：「大旺在世的時候欠了一些錢，現在他們家得了房子和牲口，債主就要分了，只是這一分，大旺家就啥都不剩下了。」

說完，村長就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李家眾人，吃相太難看。

「喔……這是欠了多少，竟然這麼大一個宅子，還有宅子裏的東西牲口都得分乾淨？」孫芸拉長了聲音問。

李家人給孫芸一個面子，畢竟孫芸是大夫，又在村裏住着，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時候？

於是便一個個地道：「孫大夫，大旺還活着的時候，在我家借了四兩銀子！」

「在我家借了五兩銀子！」

「我家借給大旺十兩銀子！」

「我們家就多了，給大旺借了二十兩銀子……」

李寡婦哭道：「沒有！我們沒借過這麼多銀子，也是上回大丫生病，找族長借了五百個錢，可那錢我們已經還了啊！」

大旺媳婦也哭着點頭：「對，我們沒有欠銀子！」

「大旺娘，這些銀子都是大旺跟我們借的，沒跟您說也是正常，您不能因着大旺死了就不認賬！」

「可不咋的，不認賬可不行！」

「大旺娘，往後你們孤兒寡母的可還得靠着宗族照拂，你現在這般不認賬，將來可別怪出了事兒我們不照拂你！」

李寡婦婆媳倆一聽這話，身體就是一僵，眼淚嘩啦啦地流，再說不出什麼不欠之類的話來。

孫芸聽笑了。

她問道：「鄉下人家，一年到頭能攢幾個錢？四兩、五兩、十兩、二十兩？」

「便是你們一年能攢下這些錢來，又捨得全借出去？」

「當然，我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但這事兒就是鬧到衙門裏，縣太爺一看借條，有借條一切好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怎麼樣，你們能拿出借條么？」

李家有人急眼了：「我們能不能拿出借條來關你屁事兒！」

有人語氣好點兒：「都是親戚，親戚之間還要啥借條。」

孫芸瞭然：「那就是沒有借條！」

「你們還真大方，幾兩幾十兩不要借條也敢往外借，這可不是借錢，是恩情！」

「放在縣衙，沒有借條就得有見證人，但見證人不能是債主之間相互作證。

這麼大筆的銀錢，還是得請村裏德高望重的人見證才行，你們又請了誰做見證？」

這幫人一下子就卡殼了。

一個個地看孫芸的眼神非常不善，不過天已經黑了，他們的眼神兒不顯。

就是顯孫芸也不怕。

她繼續道：「若是這般無中生有地逼迫一家子孤兒寡母也叫照拂，那下一步照拂是不是氣死老的，再把小的提腳賣了？

這樣他們家的田產你們也可以分一分！」

「你他娘的瞎說啥！」說二十兩的就要撲過來撓孫芸。

蔣紹一拐杖就把人給打趴下了。

「她說錯了么？」

「大旺屍骨未寒，你們就撲來吃絕戶，就這樣還敢指望你們照拂？」

「你們要是說大旺生前欠你們幾百個錢，還能說得過去，幾兩幾十兩，問問村裏，誰家能拿出那麼多銀子借人？」

「這麼多銀子，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偷的還是搶的？」

「若不是看在都是鄉親們的份兒上，明兒我就去縣衙報官，左右縣衙等著通緝的山匪挺多！」

「喔，昨兒晚上蔣家被山匪上門搶了，你們莫不是山匪的眼線？錢是山匪分給你們的？」

蔣紹越說越離譜，李家的人紛紛鬧騰起來。

其他跟來看熱鬧的村民都覺得蔣紹說得對，都是一個村裏住着的，誰家啥情況根本就瞞不住。

孫芸問李寡婦和大旺媳婦：「你們怎麼想？是由著讓他們瓜分李大旺用命換來的東西，指望着他們以後照拂，還是保住李大旺留下的東西？」

把事兒挑破，孫芸就問當事人，別她和蔣紹上躥下跳，人家還是想忍讓了就算了。

故而最終的決定還是要她們來做。

李寡婦擦了擦眼淚，她指著說借給他們四兩銀子的人道：「大旺死前一個月，你來我家找大旺，說沒錢跟媳婦回娘家，管大旺借二十個錢給他老丈人打酒。

大旺沒借，但我還是給你拿了幾個雞蛋。」

說完她指著說借給李大旺五兩銀子的人道：「去年大丫病重，我們大旺都給你這個叔伯磕頭了，你還是把他給趕出家門，一個銅板兒都沒借給大旺。」

「還是去年大丫生病，你們把我老婆子趕出門外，還往我身上潑了一盆水，說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你們沒錢借給我。

還說大丫一臉的短命像，花錢治病也是白搭！

那天好些人看着呢……」

老太太一個個地指著說，最後跟村長道：「村長，我們大旺沒有欠錢，但這宅子和東西也是族裏人幫忙要回來的。

牲口我想留下一頭牛，剩下的牲口雞鴨就分給族裏，由族長分派。

也算是感謝大家出力，別的都是我們大旺賣命掙下來的，我不會讓的！」

村長頷首：「我看行，就這麼辦吧！」

李氏族長也不好再說啥：「就這麼辦吧！」不爭一時，日子久了慢慢磨吧，反正這個地方又偏遠，到時候族裏人找點兒借口住進去，房子早晚也會被瓜分掉。

李寡婦也還算是給了族裏人一個台階下，但是李氏族人還是不甘，他們想住大房子！

「這麼大個宅子你們也住不完，放着多可惜，不如分些給族裏的老人住！」

「對！」

族長想占房子，族人也想占房子，但是族長把這法子放在心裏，族人倒是忍不住說出來了。

孫芸拉着李寡婦的手笑問：「嬸兒啊，有個事兒跟您商量一下，是這樣的，梁老先生，也就是蔣紹的義父，他老人家就惦記着在村裏修磚瓦房，他住不慣土房子。

奈何錢不夠，這才請村長找人幫着修土房子。

如今你家有現成的磚瓦房，您看您租給我們可好？

我一個月給二百文租金，一年兩千四百文，不過眼目下我們手緊，只能按月給您租金，成不成？」

李寡婦狠狠點頭：「成！」太成了！她深知蔣紹媳婦在幫她們，一個月兩百文，夠她們一家子花用，往後他們家的日子就不愁了！

她也知道，若是蔣紹媳婦一次把錢給她給完，她家還得遭賊……

這是大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