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柱閉嘴了，他看向兒孫們，然而沒有一個人看他。

都紛紛點頭附和何氏，認同何氏的話。

他們。

被傷心了。

他們挨揍蔣大柱無動於衷，他們要被割耳朵（被割了耳朵）蔣大柱依然無動於衷。

直到刀子落到了蔣大柱的身上。

他就吐口了。

蔣福生一家子想，果然爹是騙人的，世子給了錢，不然那幫土匪不會走！

村長等人也瞭然了。

這個蔣大柱……

「村長，他家被劫匪搶了，那大旺的二百兩咋整啊？」李家人當即不幹了，跳將出來。

村長道：「那錢世子本來也是要給大旺一家子修房子的，現在沒了，那就用蔣家的新房子來賠！」

蔣家人異口同聲：「不行！」現在他們家就只剩下新房子了！

村長呵呵冷笑：「不行？不行你用什麼還？」

「不如去報官，錢丟了自然要找官府！」蔣福生強打精神道，他們這些人被嚇了一場，又熬了一天一宿，實在是遭不住了。

蔣家眾人都紛紛點頭，告官，官府能找回來最好，找不回來……多半是找不回來的，找不回來也不干他們的事兒。

賠錢是不可能賠錢的。

然而蔣大柱想也不想：「不能報官！」

眾人：……

蔣大柱被看得不自在，他訕訕道：「報官沒有用，你們看李家被偷，報官有用沒用？」

「官府才幾個衙役，那些山匪往山裡一鑽就沒了影兒，上哪兒抓去！」

可不能報官，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把山匪找到了，他給出去的東西就瞞不住。

李家人也不想報官，報官這就掰扯不清楚了，相當於蔣家認賬不還錢！

「不報官就把房子賠給我們，不然……不然我們就去衙門告你去！」

「告你強佔！」

「對，告你強佔！」

蔣大柱有苦說不出，世子是真沒給他錢啊！

但他現在也看出來了，眼目下的情況不管他說啥大傢伙兒都不會信。

這個啞巴虧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心裡苦啊！

心絞痛啊！

捨不得那房子啊！

那房子他是看著一點點兒修好，盯著i修好的，什麼地方要怎麼弄，哪間房子要修多大，他都跟泥瓦匠說了又說的！

然而……

蔣大柱怕李家犯渾真去告去，從而把他山匪扯出來……

「行，房子我賠，但裡頭的家什啥的……」

李家一老頭兒聽到這兒就唾了他一口：「我呸！只一套宅子你就想抵二百兩？

想得美！

房子里的所有東西都得一起賠，那二百兩的賬才能抵消！」

蔣大柱差點兒要被氣死。

但沒有人可憐他。

將福生一家人跟李家人吵吵起來了，腦袋昏昏沉沉蔣祿生想說點兒啥，不過何氏一個眼神兒制止了。

她道：「我說句公道話，大哥大嫂，你們也別爭，鄉下房子不值錢，便是修的四進磚瓦房，加上傢具啥的也超不過一百兩。

這麼賠，是李家吃虧，他們願意接受，已經是看在都是同村人了的份兒上了！」

蔣家人震驚了，一向賢惠的何氏胳膊肘竟然往外拐？

李氏張嘴就罵：「你個娼婦說啥呢？這個家啥時候輪到你做主？」

「娼婦玩意兒……」

「閉嘴！」村長呵斥，他道：「就這麼定了，那邊房子和房子里的東西全賠給大旺家！」

「憑啥啊……」蔣家人不幹，村老們冷笑連連。

「憑啥，就憑你們家不該貪人家大旺的賣命錢！」

「這事兒大傢伙一起做見證，就這麼定了！」

蔣家人頓時如遭雷劈，錢沒了，房子也沒了，牲口啥的都沒了！

「村長，這個家我們二房是待不下去了，要分家！」

「娼婦，你說啥？」李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可是一向最賢惠，最會做人的老二媳婦！

蔣大柱也不可思議地看向何氏，他顫抖著問：「你……你說啥？」

何氏道：「分家！」

「我寧願凈身出戶，也不要繼續跟你們做一家人！」

「倒不是不想跟大哥大嫂做一家人，只是跟一對兒惡毒的爹娘住在一起，孩子爹如今是丟一隻耳朵，往後怕是連命都沒了！」

「當初爹娘不把老三當人，我還想著說，老三到底不是爹娘生的，爹娘不顧著他也是應該。

可昨兒晚上我才知道。

親生的也不過如此！」何氏故意抬出蔣紹來，她可不是想幫蔣紹說話，而是為了突出這對爹娘的狠毒。

只有這樣，才能博取大家的同情，她們兩口子才能順利脫離蔣家。

反正她有錢，兩口子還在縣裡買了房子。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家裡撇清關係，一家人進縣城過好日子。

她的話音一落，蔣家其他人就不吭聲了。

蔣大柱紅了眼眶，心中有苦說不出，他看向蔣祿生：「老二，你……你也是這般想的？」

蔣祿生不看他，只悶悶地道：「我們一家人凈身出戶，不要家裡的房子和地，這些都歸大哥，爹娘就歸大哥管！」

蔣祿生的心，被親爹傷透了。

且他也明白媳婦兒的意思，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往後想分家就難了。

先前兩口子回來，那是為巴結世子，如今世子走了，家裡的好處一下子全沒了，還耗在鄉下幹啥？

季氏聞言眼珠子一轉，她扯了扯蔣福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吭聲。

二房凈身出戶自然是好，正好騰出房子來給銀寶娶妻。

如今家裡啥也沒有了，他們大房自然是能多佔點兒就多佔點兒。

因著何氏剛才開口幫過李家人，李家人這會兒也站出來幫何氏：「分家好！」

「蔣老二耳朵都折了，便是不分家你家往後也是雞飛狗跳。」

「可不咋的，是我，不分家我就不幹活兒，每天就等著吃等著睡，看誰耗得過誰！」

「想老子幹活兒成，都割掉一隻耳朵，老子就干！」

眾人議論紛紛，基本都是站在何氏和蔣祿生這邊兒的。

蔣大柱頹然擺手：「分吧……分吧！」

「走吧！」

「都走！」

村長幫著寫了分家文書，何氏要求將爹娘由蔣福生來贍養寫進分家文書里，畢竟他們兩口子是凈身出戶，村長和村民們都覺得這沒毛病，於是便依了她。

寫完分家文書，又寫以房抵債的文書，寫房契……

蔣大柱在一張張文書上摁完手印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作者題外話】：下午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