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煤礦一廠家屬院內，筒子樓里白天走動的人特別少。
二樓最裏面的一戶，此時正吵的熱火朝天。樓下路過的人時不時往上看，豎起耳朵聽着吵架的內容。
「我不去！讓沈曼去！憑什麼讓我去。」一個十八九的小姑娘此時臉上帶着憤怒，激動的面色發紅，恨不得站在桌上說話。
旁邊的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表情無奈又生氣。
沈母張梅知道生氣沒用，苦口婆心的勸著女兒，「沈曼才畢業，你是姐姐，本來知青辦過來談的也是你啊。」
正是知青下鄉的時候，知青辦已經找他們家商量好幾次了。
本來名單上就是沈家老二沈玉的名字，老大沈鵬已經結婚成家有工作，所以不需要下鄉。
而目前只有沈玉沈曼兩姐妹，都是高中畢業沒有工作。
去年沈玉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家，之後知青辦就過來溝通。
一直到今年沈曼畢業了，這人還沒有去下鄉。
聽到沈母的話，沈玉更生氣了，「憑什麼是我？沈曼今年不也畢業了嗎？媽！你們就是偏心也要有個度！」
「說什麼呢！」沈父沈正新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整個屋子裏的人誰都不說話了，沈玉就算是再不滿，她也不敢惹生氣的沈父。
因為沈正新生氣了，不管是誰，都會打人的。
「這些年我跟你媽偏心誰了？」沈正新看着老二，繼續說道：「新衣服你買了你妹也有，過年壓歲錢，平時零花錢都是一樣的。」
「甚至你想要的沈曼也讓給你，我偏心？你自己不想想就隨便說？」
聽到這話，沈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是，兩姐妹都一樣，但她不想去下鄉！
以前同學寫信回來跟她說過，那邊特別累，又整天種地跟農民混在一起。
一想到這些，她就覺得絕望。
所以，下鄉絕對不可能！
見她不說話，沈家兩口子也明白她什麼想法。
可就是為了不偏心，所以才看知青辦讓誰去下鄉，就決定讓誰去。
現在沈玉弄這事兒，不就是耍賴么？
正當屋裏氣氛降至冰點時，一直關着的房門被打開了。
一個十八左右的少女從房間走出，她臉色蒼白，但是面色凝重。
「爸，媽，我去下鄉。」她的語氣堅定，也有一絲別樣的情緒。
聽到這話沈正新抿了下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沈玉可不管別人，她立馬高興的說道：「媽，你聽到了，她說她去！」
「太好了，我不用下鄉了！」
看着蹦蹦跳跳的沈玉，其他人面色各異。
沈曼沒有一絲感覺，倒覺得有種解脫……
想起這具身體之前受過的委屈，還不如去下鄉。
她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沈曼，而是另一個時空的沈曼。
來不及多想，沈正新開口了，「小曼，你想好了？」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下鄉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而且去農村也不像咱們家這樣，那邊條件更不好。」
有些事還是要說明白的，因為家裏的孩子遲遲不去下鄉，領導都找他談話了，說他覺悟不高。
如果能儘快定下來，那就趕緊的。
一旁的沈玉聽到這話就更急了，「更不好還讓我去，你還說不是偏心！」
聞言沈曼心裏卻更想笑，拖了這麼久都沒去，還不是等著原主自動去？
不過她沒說什麼，原主就是個悶葫蘆，說多了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她點了點頭，說道：「我決定了，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沈正新瞪了一眼沈玉，眼裏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說吧。」沈正新沒有立馬答應。
其他人看向她，都在想是什麼要求。
沈曼深吸一口氣，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說道：「我要一身新的棉襖棉褲棉鞋，還有給二姐買的那件灰色羊絨外套！」
「什麼？！」沈玉當場變臉，「你……」
還不等她說完，一旁的沈正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要不你去下鄉？」
他可不管衣服給誰，只要定下下鄉的人是誰就行了。沈玉不想去，還不想給妹妹東西，也不想想。
只要先把人打發走了，一件衣服算什麼？
這話完全掐中沈玉的命脈。
一件衣服，去下鄉。
她就算是再不高興也知道該怎麼去選擇了，不就是一件衣服？以後她還可以擁有更多！
現在最主要的還是讓沈曼去下鄉，替自己去！不然以後怎麼辦？
想到這裏，沈玉不甘心的看了眼對面臉色蒼白的人。
「給你！」她沒好氣的同意了。
哼，也不知道穿那麼好乾什麼，穿好衣服種地？
沈曼不在意她的表情，轉頭說道：「那行，剩下的，媽……你去知青辦說一聲吧，我這兩天休息一下才能出發。」
這一聲「媽」叫的格外彆扭，不過想到如今的情況，彆扭也彆扭不兩天了。
看着房門關上了，沈母無奈的嘆了口氣。
「一天天的就沒有讓我省心的！」她生氣沈玉，也心疼孩子。
相比沈曼這個悶葫蘆，她還是喜歡沈玉的。最起碼嘴甜一點，會說好聽的話，不像小閨女，就知道低頭，看着都鬧心。
而是如今就是這個鄭策，誰也不能不聽啊。
沈正新看了眼柜子上的鐘錶，起身說道：「我去上班了。」
今天這事兒算是解決了，不論誰去下鄉跟他都沒關係。
因為在他心裏，最重要的還是兒子孫子，女兒可以疼，但是也要分情況。
不過同意了他心裏還是高興的，尤其是這個悶葫蘆閨女，眼不見心不煩了。
看到他走了，沈玉過去拉着張梅的手：「媽，那衣服我不想給沈曼，你再給她買一件別的吧？花了那麼多錢，我還沒穿過呢。」
新衣服她還沒穿呢，眼看着馬上入秋了，正是需要穿厚衣服的時候。
也不知道這個死丫頭髮什麼瘋，非要跟自己搶衣服穿！
以前看着挺老實的，沒想到是個黑心的！估計早就惦記着自己那些好東西了，哼！
而且那件衣服十八塊錢呢，磨了好久家裏才同意給買的，還搭了自己一年攢下來的零花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