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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宋 - 第六百二十九章:跑偏的小皇帝字體大小: A+
     

    ,撫宋

    品相極佳的天青色陶瓷酒壺之中倒出晶瑩透剔的來自茅台鎮的上好佳釀,筷子往酒杯里探一探,往上提拉,那酒竟然緊跟著筷子而起。

    先是深深地嗅上一嗅,然後再將這大約一錢酒徑直倒地嘴裡,卻是含著不動,讓舌頭上的味蕾盡情地受到刺激之後,這才在嘴裡轉上幾個圈子,滿嘴溢香,最後再咕嘟一聲吞下去,然後閉此不言,讓那一道酒線自喉間直下丹田,化為熱力向全身四溢的時候,這才滿足地咂巴一下嘴。

    「好酒!」

    岑重提起壺,再次給二人斟滿。

    這種酒,外頭市面上基本上是買不到的。

    把產自茅台鎮的佳釀與來自景德鎮的陶瓷結合起來之後,這酒,就不再是酒了。

    而是白花花的銀兩。

    便是在國內,這樣的酒,也只有真正的富豪與權貴才享受得到。

    一壺,超過十貫錢。

    而將其裝上船,通過海上絲綢之路販往西方,更是賣出了天價。

    較之一船瓷器所得,獲利要翻上好幾番。

    當然,這種生意,民間貿易商隊是萬萬做不成的。

    也只有隸屬於朝廷的鄭家船隊才能做。

    「讓官家派人去尋那新大陸,找什麼紅薯馬玲薯玉米種子,是你的傑作吧?」挑了一塊肝尖放在嘴裡咀嚼著,蕭誠笑問。「鄭家船隊可是替朝廷賺錢的,卻是生生地讓他們分出了一部分精銳人馬,去茫茫大海之中搜尋,損失可是不小。」

    岑重嘖了一聲,歪著頭看著蕭誠:「瞧你那言不由衷的樣子,其實心裡開心得不得了吧?讓官家致力於這些你所謂的農業科學,不正是你的傑作嗎?」

    蕭誠哈哈一笑:「你不覺得這樣的官家,更可愛嗎?」

    「不僅可愛,而且還真正有用!」岑重搖頭晃腦:「官家在貴州路上培育出來的安民一號稻種,光是去年一年,賣稻種所得,便超過了千貫,今年更是不得了,獲利超過萬貫,明年在兩廣雲貴等地大規模鋪開,我給官家算了一筆帳,十萬貫那是輕而易舉。再往下,如果官家當真搞出了什麼安民二號,三號,已經在民間建立了信譽的稻種,就不愁銷量了。如果再加上兩江、兩湖、兩浙等地,官家就要成為大富豪了。這麼多錢,足以支撐官家去做點他喜歡的事情嘛,又不需要朝廷另外撥錢!」

    「這倒是。」蕭誠道:「官家倒也捨得,竟然把這兩年所得,一股腦地全給了鄭家。」

    「說起來,你說的那啥子新大陸,當真有這些東西?一畝能產幾千斤可以吃的作物?」岑重滿臉的問號,看起來是有些不信。

    「還真有!」

    「你怎麼知道?別跟我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我敢肯定,你讀的書,絕對沒有我讀得多!」岑重端起了酒杯。

    聽到岑重這麼問,蕭誠就閉嘴不答了。

    「好吧,我就不問了。我也希望有這樣的東西。」岑重將酒飲盡:「說起來讓我奇怪的,還有劉鳳奎的態度。你知道的,我一直有些擔心他,他的皇城司,可不是樣子貨。在這件事情之上,他分明是看得出來我們的用心的,但他不但沒有阻止,看起來卻還是挺贊成的。」

    「劉鳳奎在前朝的時候,是一個不太得志的太監。好吧,其實便是得志的太監,在官家的眼中又算什麼呢?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權功如是,權力也是這樣,他們都是權傾一時,可最終的下場都不咋的。劉鳳奎一直在外奔波,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一些他自己的想法。」蕭誠道。

    「劉鳳奎說起來還是有膽子,也有能力,雖然是太監,但我還是很敬重他的!」岑重點頭道。

    「他之所以與我們親近,正是因為我們敬重他,把他看成我們的同僚,而不是一個太監!」蕭誠道:「這也是司軍超他們一直想要拉攏他,卻始終不能成功的緣故所在。」

    「他們不得要領。」岑重道:「看起來一副巴結劉鳳奎的樣子,可內心深處,他們始終把劉鳳奎當成了一個官家身邊的奴才,一個被去了勢的不男不女的傢伙。劉鳳奎歷經滄海,他們的這點小九九,哪裡能看不明白?有劉鳳奎替我們看著宮禁,我們也不必擔心內里出什麼岔子。」

    「自然。他們可沒有放棄滲透的打算!」蕭誠冷笑:「今年宮裡不是將一批原來行宮裡的一批宦官招進了宮裡嗎?他們可是趁機塞了人進去。」

    「還有這樣的事情?」岑重愕然:「那豈不是將好好的人給閹了?」

    蕭誠點點頭。

    「居然有人答應?」

    「為了一步登天,多的是人賣身求榮!都想著小官家年齡小,好糊弄,進去的人,可是學了一身的逗小娃娃玩的好技藝。只可惜,還沒有進宮,便被劉鳳奎知道了,至今還在宮裡刷馬桶呢!」

    「留在宮中還是禍害,這樣的人,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官家的。」

    「既然知道了,還能讓他如意?」蕭誠道。

    與蕭誠碰了一杯,岑重笑道:「說來也是怪哉,你說現在咱們與南方派系斗得死去活來的,但在廷議制上面,卻都是全力支持啊!」

    「權力是毒藥,只要嘗到了他的滋味,便沒有人願意將其放下!」蕭誠道:「誰願意頭上懸著一柄刀呢?也許一直沒事,但萬一他落下來了呢!現在,大家要爭的,其實就是有資格投票的那些位置罷了。只要位置佔優,便能對朝廷大事一言而決。」

    「三位輔政,吏、戶、兵、禮、工、刑六部,大理寺、太常寺、光祿寺、太僕寺、鴻臚寺五寺、監察院再加上六位總督構成了投票的主體,其中首輔一人當四票,次輔一人當三票,三輔二票,合計便是二十七票。崇文兄,我覺得,範圍還是太小了一些,如果把範圍還能再擴大一點,我們的勝算就會更大。」

    「我們知道這一點,司軍超他們也知道。所以在最開始議定這個制度的時候,他們便堅持只能是三品以上且具有實職的官員,才能具備投票權。」蕭誠道:「但這已經是一個進步了不是嗎?慢慢來,一步一步的擴大。」

    「江寧府知府這個位置,你已經有人選了嗎?」岑重撫著鬍子道:「我想你肯定會趁著這一次的機會,將這個位置拿下來,腹心之地,豈能授之於人?」

    「當然!」蕭誠道:「現在的江寧知府郁騰,貪瀆枉法,草菅人命,縱容親眷胡作非為,樁樁件件,可都是有實證的。」

    「光是這些,只怕還不夠!」岑重道:「這個位置太過於重要,他們無論如何也是要死守的。」

    蕭誠笑了起來:「這一次的挾威勢而會,又拿著了郁騰的把柄,所以司軍超再捨不得,也知道必須要退一步了。」

    「用這一次前線的大勝,就換一個郁騰,這也太不值了。只怕接下來你想做的行政區域以及官制的改革,他們就要全力阻擊了。」

    「先做完這件事,然後再來做第二件事,當然了,會有更有力的籌碼擺到司軍超的面前,由不得他不答應。」蕭誠老神在在。

    「不能先告訴我?」岑重有些憤憤不平。

    「當然可以!」蕭誠道:「知秋院已經在做最後的查證了。你可知道,每年我們在海貿之上流失的稅收,最少也有上百萬貫。」

    岑重一楞:「監察院審查廣州與泉州兩家市舶司,雖說有些小問題,但並沒有大的發現呀,你也知道鄭杞這個老頭子,現在滿腦子的都是想要北伐,但凡出現這樣貪瀆的事情,他只會跳得比我們更高的。」

    「要是這些都沒有經過市舶司呢?」

    「走私?」岑重馬上反應了過來:「如此大規模的走私嗎?光是稅,便達到了上百萬貫?為了促進海貿,我們可是二十抽一!」

    「所以你知道這裡頭的利益有多大了吧?一旦查實,拿到了真憑實據,但凡是參與了這件事人的,夷個族不算什麼事吧?」

    岑重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說,司家也參與了?」

    「豈止是他!」蕭誠淡淡地道:「所謂江南派的重要人物,誰在其中沒有一股?沒有如此重大的干係,又豈能讓他們如此這般的團結!」

    岑重頓時興奮起來:「如果能一舉拿到實證,那這一次,我們可就要大豐收了。」

    但旋即,他又有些失望地道:「可如果拿這些東西來迫使司軍超他們退讓,就不能利用這些事情來將他們繩之以法,甚至都不能公開這些事情了,未免也太過於便宜他們了。」

    「相比起我們要做的大事,放過這些蛀蟲反而是小事一樁。我們收穫的是大勢,是在朝廷之上的優勢局面,唯有如此,才能將接下來的第一步走得紮實。而這是一個良性循環,我們會愈來愈強,而他們會愈來愈弱。」

    「這就像是溫水煮青蛙,慢慢地削弱他們,分化他們,等到他們感到切膚之痛想要反抗的時候,卻赫然發現自己已經是氈板上的魚肉,沒有反抗之力了!」

    「正是如此!」蕭誠道:「對於南方來說,我們這些人,是外來者,本地人,不管是士紳,還是鄉民,對我們都是有一定排斥的,司軍超他們這些人,百年經營,根深蒂固,勢力深入到了最底層,我們固然可以用強硬的手腕用鐵血來鎮壓,可這樣一來,自己殺得血流成河,又那裡還有力量來對付來自北方的威脅呢?如果沒有遼人窺伺在外,我倒是不憚於用這樣的手段,既爽利又乾脆,但現在,卻不行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有時候我是真想不明白,真讓遼人打來了,他們能有個好?為什麼就不能與我們同心協力呢,非得我們挖空心思地想盡辦法來做這件事情,要是我們能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遼人身上,北伐,又算得了什麼?」

    「因為這些人覺得,即便是遼人來了,也離不得他們的幫忙才能更好地統治地方。所以,他們無所謂。」

    「得讓他們看看河北路上那些被遼人擄掠一空的場景!」

    「河北路上,真正的巨紳大戶,遼人動了他們嗎?被打劫的,只不過是一些實力還不夠強勁,影響力不夠的傢伙。而真正倒血霉的,是最底層的老百姓。」蕭誠道。

    「都是些王八蛋!一想到以後我還要與這些王八蛋在一起虛情假意地打哈哈,我就腦殼痛!」岑重憤憤然。

    「能將這些王八蛋綁到我們的戰車之上,看到他們絕不情願卻又不得不賠著笑臉與我們一齊前進的場面,你不覺得更爽嗎?」

    岑重想了想,大笑起來:「如此說來倒也是的,這可比一刀宰了他們更讓人痛快哦。不過也得防著他們狗急跳牆呢!」

    「現在他們想必已經明白了軍隊的重要性了。」蕭誠道:「可是已經晚了,江寧府有江寧守備軍,已經容不下第二支軍隊,而呂文煥又搶先一步,成立了水陸兩支綏靖軍,他們在軍事之上,已經沒有發言權了。」

    「呂文煥還是可以算成我們自己人的。」

    「至少在北伐一事之上,他與我們是志同道合的。」

    「來,再幹上一杯,慶祝我們又往前走了一大步!」岑重舉起杯子,重重地與蕭誠碰到了一起。

    數日之後,江寧府暴出了第一樁大新聞。

    江寧知府,四品高官,距離紫袍僅差一步的郁騰因為貪污被大理寺從家裡拘走勘問。

    接下來一份接一份的公告,讓江寧人簡直看傻了眼。

    平素那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郁知府,身上竟然還背負著數條人命,貪腐數目高達十萬貫。

    郁騰斬監候,郁騰兩個兒子刺配軍前效力,郁家其餘人等,全都發配嶺南之地,郁家所有家產,盡數充公。

    而接任江寧知府的,卻是播州田疇。

    又一個徹頭徹尾的首輔派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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