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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宋 - 第四百三十三章:欲擒故縱字體大小: A+
     

    ,撫宋

    曾經在西南地區極有名望的醫師孫靖,如今是貴州路黔南府的知府,妥妥兒的一方大員。從一個大夫到一地知府,沒有功名在身的孫靖,可以說是黔南地區的一個傳奇。

    短短的五年時間,他完成了人生的華麗轉變。

    從那個年輕的世家子蕭誠成為黔州簽判的那一刻,孫靖便踏上了他最為瑰麗的人生旅途。

    前半生,孫靖執壺行醫,活人無數,譽滿西南。

    後半生,孫靖治政黔南,這個原本窮敝落後的地區,眼見着便一天天的好了起來,富了起來。

    貴州路正式成立第三個年頭了,五府三州也逐漸地拉開了差距。

    貴陽、畢節、黔南脫穎而出。

    比起其他的三府兩州,這三地的經濟狀況明顯要更好一些。

    而這,最基礎的一個原因,就是在這三地的土地承包到戶要進行得更徹底一些。

    貴陽是貴州路安撫使的治所所在,打不了馬虎眼兒,從上到下,認認真真地執行了土地承包到戶,畢節大部分區域都是從羅氏鬼國搶來的,當時那狀況,本地豪強一個個膽戰心驚,生怕讓羅綱找到機會把他們滅了,基本不敢齜牙,再加上當時羅信作為大族子弟,在制定計劃的時候,還是充分考慮了這些豪強們的利益,在拿走他們土地的時候,也充分地進行了利益的置換,使得試點工作在畢節進展順利,能有這樣的結果,本地豪強地主們已經異常滿意了。

    畢竟相比起財產,腦袋要更重要的多。

    而在黔南,則是因為孫靖在本地具有極高的威望,而黔南地區,又是蕭誠最早經營的地區,在這裏,有着貴州路最大的鐵礦基地,最大的鋼鐵冶練基地,最大的武器製造基地,本身經濟條件較好,而且那些本地豪強在第一輪的洗牌之中,便要麼歸順,要麼死翹翹,所以土地承包基本上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

    真要說起來,現在黔南地區的普通百姓,在整個貴州路上是最為富裕的。

    因為他們不僅有屬於自己的土地,還有強大的鋼鐵產業。

    頭髮已經花白的孫靖陪着蕭誠站在田頭,看着正在地里忙碌著的一家人。

    這一家子,沒有青壯,只有一對老年夫婦帶着兩個年輕的婦人,還有三個娃娃。其中兩個娃娃大概都有七八歲,另一個卻是最多只有兩三歲的模樣,此刻正一個人坐在田頭,撒尿和著泥兒玩,所有人都在忙,也沒有人去管這個小傢伙。

    「青壯都去工坊里做活了!」孫靖解釋道:「只有一把子力氣的去礦山或者冶鍊坊,如果學得了技術,那便會成為各個工坊的香餑餑,薪餉一下子便起來了。」

    蕭誠點了點頭,走到田邊,招了招手,大聲喊道:「老丈,老丈!」

    老翁提着鋤頭走了過來,躬身道:「兩位大官人是來我們這裏做生意的嗎?順着這裏路還走上十里左右,便倒了縣城了。」

    蕭誠笑道:「只是有些好奇,家裏怎麼沒有壯勞力了呢?這一大塊田都是你們家的嗎?種得了嗎?」

    「種得了,種得了,怎麼種不了!」老漢卻是笑眯了眼:「這點活計,算不得什麼。家裏兩個兒子,如今都在冶鍊坊里,眼看着就要升技師了,可不敢讓他們在這個時候分神,聽兒子們說,僧多粥少,爭得很厲害呢!」

    從普通工人升成了技師,薪餉能一下子翻好幾倍,這一點,蕭誠當然是知道的,許多政策,還是他當年制定的。

    對於工坊來說,技術的革新是最為重要的,而想要技術能有新的進步,就必須要保持有足夠的經驗豐富的技師,而且要讓這些技師們形成強烈的競爭關係,想要脫穎而出,就必須要有所建樹,向上的通道一直打開着,能不能上去,就看你能不能做出業績來。

    「每年的收成還行吧?」

    「這地是自兒個家的。」老漢笑道:「老漢兒種了一輩子地,老了老了,終於有了自兒個的地了,伺候的可精心了,不敢有絲毫怠慢,都是孫府尊的恩典呢,現在這樣的日子,老漢兒以前是真沒有想過。」

    「每畝地一百斤糧食的稅,你們覺得貴嗎?」

    「不貴不貴!」老漢連聲道:「現在我這一畝水澆地可得四百斤糧食,差一些的旱地,也有近三百斤,家裏十幾畝地一年四五千斤糧食呢,交了稅賦也是吃不完的,還有賣的呢!就是今年的糧價又跌了。」

    「整個貴州路都豐收了,糧食多了,價格自然就會跌!」蕭誠道:「該賣得還是要賣,明年要是糧食更多了,那價格還會跌的。」

    「大官人這麼說,那老漢回去就把屯的多餘的糧食都賣了。」老漢道。

    蕭誠一笑起身,「不耽誤老丈了,您忙,您忙!」

    老漢兒慌忙還禮。

    孫靖卻是有些尷尬,剛剛老漢兒把他是狠誇一頓,但卻隻字沒提蕭誠這位安撫使,他有些擔心年輕的安撫使心裏會不開心,畢竟黔南這大好的局面,其實都是眼前這位的功勞。

    只不過這些沒有多大見識的老丈,大概率只會知道他的現管,之所以知道孫靖,也是因為孫靖本身名氣就足夠大。

    對於他們來說,蕭誠實在是離得太遠了一些。

    「其實現在黔南的糧食,也是剛剛自給自足。」孫靖道:「今年開放了釀酒之後,便又開始從外頭進糧食了。」

    「黔南地不多,人卻多,而且因為礦區集中,也沒有足夠的梯田開墾,能做到眼下這樣,已經是很不錯的了。」蕭誠道。「聽說你們這裏的酒水賣得很好啊!」

    「工坊,礦區這些地方,青壯年多嘛,所以酒水也就賣得極好。」孫靖笑道:「其實關鍵,還是大家手裏都比較寬裕,以前,那有閑錢喝酒。便是糖,現在在我們這裏也不是什麼稀奇物件兒了。撫台,要不要去看看我們這裏的釀酒坊?」

    谷猺

    「不看了,你們的奏報里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蕭誠道:「釀酒,豬場,魚場等聯動操作,酒糟餵豬,豬糞餵魚,大型的池塘又可以保證灌溉,上一次羅綱不是還來學習了你們的經驗嗎?」

    孫靖得意地大笑:「前年我們去他那裏學土地包產到戶,羅府尊可是擺足了架子,這一次他來我們這裏,我可也是一報還一報,讓他也嘗了嘗當年我嘗過的滋味。」

    「這是好事!」蕭誠笑道:「有競爭才有進步。你們把鹹魚都賣到了廣南西路那邊去了?」

    「鹹魚好賣嘛,我們把鹽抹得足夠厚!」孫靖低聲道。

    「是啊,抹得足夠厚!」蕭誠瞪了他一眼:「大師兄都派人來找我麻煩了。」

    孫靖嘿嘿一笑,「以後抹薄一點。」

    蕭誠搖了搖頭,「大師兄在廣南西道推行土地承包進展很慢,阻礙太大,你們這個時候還給他上眼藥,他不惱火才怪。」

    「岑相公還是太客氣了一些。」孫靖不客氣地道:「有時候,該用霹靂手段時,還得用霹靂手段。」

    「廣南西道與我們這裏不一樣的。」蕭誠搖頭道:「你沒有看到,我們這裏,黔東西,遵義這幾個地方,土地承包也同樣滯后嗎?這幾個地方原本都是我貴州路富裕的地方,比你們這裏要好多了,這三年下來,你們不但趕了上來,還反超了過去。」

    「撫台,恕我直言,這幾個地方想要發展起來,只怕先得將楊慶和田疇這兩位調離。」孫靖道:「他們不走,土地承包的事情,便很難真正開展起來,現在他們跟您打馬虎眼兒呢!」

    「沒法子,不好動啊!」蕭誠嘆了一口氣:「牽一而發動全身,人家以前對我們的幫助很大,現在過河拆橋嗎?而且真要硬來,會影響我們整個貴州路的安定的。只能一步一步的來,不過現在他們也開始着急了。因為百姓會用腳投票啊!」

    說到這一點,孫靖不由得笑了起來,兩年之前,在蕭誠的主持之下,貴州路各府之主以及聯合會內的數十位理事一起開會,決定了貴州路上所有在冊百姓可以自由流動而不由戶藉等的制約,亦不需要路引等一系列證明。

    說實話,當年孫靖他們是有些不願意的,因為像遵義,黔東南這些地方,因為地理的關係,百姓的條件比他們這些地方要好上許多,這個政策一出,他們治下的百姓只怕要外流。

    黔南還好一些,畢競還有鋼鐵工業,像黔西南,畢節等地就慘一些,還記得當年羅綱是跳着腳的不同意。

    不過胳膊扭不過大腿。

    現在想想,只怕當年羅綱更多是在配合蕭安撫使演戲吧。

    三年過去了,現在卻是情況倒轉了過來,他們這裏成了吸引百姓來投的好地方。

    黔東南,遵義,銅仁等地的百姓紛紛往他們這裏遷來,而這幾個地方因為這個政策卻是不能阻攔,輪到他們跳腳了。

    許是三年前,蕭撫台便已經算到了今日的狀況吧?

    蕭誠的深謀遠慮,遠見卓識有時候讓孫靖背心裏冒冷汗。但同時,又對他的仁心很是感慨。說起來現在貴州路上,不管是播州楊還是思州田,重要性都已經大大下降,與過去不能同日而語了,但這兩家仍然把持着兩地大權,但只要他們在最基本的大政之下與整體保持一致,安撫使便也對他們優容有加。

    就像土地承包,因為這兩地,最大的地主就是他們自己,所以一直進展緩慢。

    「租種他們的土地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蕭誠道:「羅信這三年也沒有閑着,官田開墾越來越多,脫離他們的佃戶也越來越多,這兩地的田價,已經連續兩年下跌了。」

    「撫台,有一件事......」孫靖欲言又止。

    「你是說他們從外面買奴隸過來並且隱匿人口的事情吧?」蕭誠一笑。

    「原來您都知道!」孫靖皺眉道:「撫台,蓄奴這種事情,我覺得不易縱容,雖然這些人大多不是宋人,都是從海外販來的,但這總是有傷天和。」

    「這些人死傷頗重!」蕭誠道:「特別是在思州,已經戾氣頗重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出事的。」

    孫靖看了蕭誠一眼,突然想明白了過來,有些事情,只怕便是撫台一意縱容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說起來思州的奴隸是怎麼來的,通過雷州的水師鄭之虎的船隊走私進來的,鄭家與撫台是什麼關係?韓錟是鄭家的女婿,要說這事兒撫台不知道,孫靖還真就不相信。

    以前只覺得是撫台礙於當初田楊兩家幫了大忙所以優容,現在看來,只怕接下來撫台就要整頓這兩地了。

    而由頭,必然便是這些奴隸。

    「此事一旦鬧開,只怕不少人要人頭落地!」孫靖道。

    「不然呢!」蕭誠淡淡地道:「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堂皇大路不走,偏要走小道,我已經很包容了。孫府台,你是不是想說我這樣釣魚太過份了一些?」

    孫靖搖頭:「不不,這樣,才是損失最小的辦法,也可以正大名份的價入,而不與田楊兩家產生矛盾,他們兩家,怎麼說也還是我貴州路上的兩大枝柱。」

    「誰說不是呢,這幾年,我光顧著處理這些內部問題了!」蕭誠嘆息道:「敵人好整,可以無所不用其極,自己人就麻煩了,不但要照顧得他們的利益,還要照顧到他們的顏面,甚至有時候還要顧到他們的心情,這才是最難辦的啊!」

    孫靖一笑道:「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也就撫台您才能從容佈置,以前的我心比天高,自認為比起大宋都堂里的那些人也不差了,但這幾年我才明白過來,我之才,也就這一府之地了。再大,就要累死我了。」

    蕭誠大笑:「孫知府過謙了,在我看來,你的能力,比起當今這大宋絕大多數的安撫使要強多了。」

    「可是我不想當一個庸祿無為的安撫使啊!」孫靖笑道:「那些人,尸位素餐,不說也罷。想要把一地治好,真是勞心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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