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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宋 - 第二百一十九章:思州田氏字體大小: A+
     

    ,撫宋

    田易有理由看不起蕭誠。

    思州田氏的來頭可是極大的,如果要追溯先祖的話,可以直接追到戰國時期的田氏所建立的齊國。

    即便拋開這些遙遠的東西只說眼前,思州田氏也是從隋唐開始便鎮守思州了。

    田氏不是蠻族,但現在他們卻是整個思州所有氏族的大首領,大土司。

    他們,就是思州的天。

    如此顯赫的一個家族的子弟,當然是看不起才剛剛崛起不久的蕭氏,哪怕現在蕭氏權勢熏天。

    碼頭之上去迎接了一趟蕭誠之後,田易就更加看不起這個傢伙了。

    與傳聞之中的完全不一樣,見誰都是笑嘻嘻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特別是蕭誠正兒八經的開始工作之後,先是被知州馬亮擺了一道,然後下頭的人便有樣學校,一個個的變著法兒的與他為難。

    而這個人,居然一點反擊也沒有。

    居然一門心思地修建著他的房舍。

    更可笑的是,他用得還是自己的錢。

    因為他向司戶參軍討錢的時候,人家一句沒有,直接將他堵了回來。

    可就是這樣一個讓他極是瞧不上的人,居然勞動他的大哥田疇從思州直接趕了過來。

    雖然都姓田,雖然都是思州刺史田豐的兒子,但田易與田疇的地位與重要性,卻是不可同日而語。

    田疇是老大,是思州下一任的刺史。

    田豐的兒子很多,相互之間自然也是競爭激烈,但田疇從來都是穩穩佔據主動的那一個,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年紀更大,很早就參與了思州政務,手底下有一幫人,也因為他的能力出眾,力壓眾多兄弟。

    田易與這個大哥交情一直不錯,因為他們兩個年紀相差很大,田疇從來也沒有將這個小弟弟視作為對手,一向對他照顧有加。

    思州田氏在彭水自然是有自己的人手的,而這個人,當然也不會是田易。

    名義上,思州還是黔州下屬的一個羈索州呢!

    雖然思州從來沒有將黔州的一眾官員放在眼裡。

    田疇閉著眼睛,聽著駐彭水的田家管事田真將蕭誠抵達這裡后的一應事情,不論大小都一一回稟。

    與田易在一邊不時冷嘲熱諷哧笑不同,田真卻是語氣平淡,平鋪直敘,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

    作為一名合格的下屬,他曉得不能讓自己所彙報的事情中帶上自己主觀的情緒,因為這會影響上司對整件事情的判斷。

    說完了,田真便閉上了嘴巴靜靜地看著田疇。

    說實話,他也對田疇專門趕到這裡來有些不解。

    蕭誠也就這樣了,雖然他背後的勢力的確不小,但思州田氏,可也犯不上去討好他們。

    思州楊氏,用不著討好任何人。

    「你們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親自來吧?」田疇看著田真,田易,微笑著道。

    「大哥這兩年一直在思州忙碌,都沒有出來走一走,趁這個機會出來看一看,透透氣也是不錯的。」田易趕著拍馬屁:「瞧您這身子,這兩年都瘦了不少。」

    田疇失笑:「盡說些沒有邊際的話。我這趟來,就是為了這個蕭誠。」

    「這個人還值得大哥您親自跑一趟?」田易不屑地道:「有什麼事情,招呼小弟一聲,小弟就給您辦好了。」

    田疇呵呵一笑:「真讓你跟蕭誠對上,只怕你被他賣了,還在笑嘻嘻地給他數錢。」

    田易瞪大了眼睛,極是不服氣:「大哥也太抬舉那小子,看不起我了吧?」

    「單說他十七歲就中了進士,你今年二十一了,在這黔州州學之中,也算不得出類拔萃吧?」田疇道。

    「那是弟弟我不屑於去考。」田易道:「咱們姓田的,有必要去考進士嘛,就算是考取了,皇帝老兒就會重用我們嗎?」

    「進不進士的對我們來說是無所謂,但這不代表著你就可以吃喝玩樂,不求上進!老幺,沒有真本事,即便有田氏宗族站在你身後,你又能做成什麼事呢?」田疇冷冷地道。

    田易卻是一笑:「我反正抱好大哥的大腿便罷了,以後大哥從指縫裡漏點兒給我,就足夠我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了。」

    對於這個憊懶的小弟,田疇還真不好說什麼,這些年隨著兄弟們的年紀越來越大,相互之間的齷齪也越來越多了,雖然無人能夠撼動自己的地位,但終究還是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這個小弟弟,能讓他心中還有最後那麼一塊兄弟之間的真情,也算是難能可貴。

    田易要是一直這麼保持這種態度,他並不介意讓這個小弟弟一輩子過得舒舒服服的。

    「國朝的進士有多難考,你們心中都是有數的。」田疇道:「能夠得中進士的,怎麼會有廢物?你們覺得一個十七歲就考中了進士的人,是個能輕易對付的人,本來就已經犯了大錯。」

    田疇嘴裡說著你們,眼中卻只看著田真。

    田易雖然是田氏在彭水地位最高的人,但辦事的,卻是田真。

    田真微微低頭。

    「當然,有些事情,你們不知道,所以這件事情,也不怪你。這便是我秘密趕過來的原因。」田疇道:「實話告訴你們,對於蕭家的調查,我們已經進行了整整一年有餘了。」

    田易張大了嘴巴,田真也是愕然不解:「大郎,我們調查蕭家幹什麼?難不成一年之前,您便未卜先知,曉得這個蕭誠要來黔州為官?」

    「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知道!」田疇搖頭道:「我們調查蕭家,只是因為蕭氏兄弟對待党項的行為。橫山党項,自成體系,雖然說也奉國朝為主,但實際之上卻是當家作主。」

    田真恍然:「這與我們田氏有異曲同工之處!」

    「蕭誠,蕭定兩兄弟在橫山一番操弄,橫山党項盡歸朝廷,這件事,不能不讓我們憂心,是不是趄廷對於像我們這樣的人已經有了一些想法!」田疇深吸了一口氣,「對橫山党項的作為,只不過是他們的一次預演!」

    「橫山党項,一盤散沙。我們思州田氏,可是團結一家。」田真冷笑:「他們真這麼想的話,那可就要大錯特錯了。」

    田疇卻沒有理會田真的話,而是接著道:「豈料我們這一調查,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讓我們大吃一驚,大人沒有看懂,我也沒有看懂。」

    「什麼沒有看懂?」

    田疇目光閃動:「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我們有理由相信,橫山党項臣服的是蕭家,而不是國朝。而這件事情的操弄者,並不是蕭定,而是你們瞧不起的這個蕭誠。」

    田真、田易齊齊錯愕。

    「有了這個結論,我們再結合當今朝中局勢,蕭家的勢力等,發現蕭誠來黔水,倒並不是朝廷要對付我們,反倒是對蕭家的一種懲罰!」田疇接著道。

    「既然是朝廷要懲罰蕭家,我們當可推波助瀾,那個蕭崇文,我看著就有些生氣!」田易興緻勃勃地說著,突然看到大哥直勾勾地盯著他,臉上神色漸漸嚴峻,不由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毫無聲息。

    「老幺,像我們田氏這樣的存在,一向便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誰不想拔了我們!只是他們現在做不到而已。」田疇冷然道:「遠的不說,就說大父,大人他們這幾十年來,哪一天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努力維持,生怕一個不好,就會有傾家覆族之禍,讓你來黔州州學學習,你就學了這些東西嗎?」

    「大哥!」田易縮了縮脖子,有些被嚇到了。

    「老幺,你眼中光鮮亮麗無所不能的思州田氏,其實也是過得艱難無比的。國朝實力越是強大,我們便越是要謹慎。別看現在國朝剛剛在河北吃了敗仗,但西北平定,李續滅亡,實際上國朝現在已經沒有內憂,可以集中全力對付北遼,這一陣子熬過去之後,國朝實力必然於上一個新台階。我們田氏這樣的家族,如果不好生計較,搞不好就有覆族之禍,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大哥!」田易小聲道。

    訓了老幺一頓,田疇回過頭來看著田真道:「既然蕭家不簡單,我們自然要深入調查一番。接著便是蕭誠入黔州任通判的消息傳來。其實這倒並令人太過於驚訝,我驚訝的是,在此之前,獨山居然出事了。」

    田真卻是個心靈惕透之人,驚道:「大郎的意思是獨山之事,與蕭家有關?」

    「起初並不知道。」田疇嘆道:「只當是黃則利欲熏心,惹了實力強大之輩所以遭到報復。但後來我聽說蕭誠要到黔州,便多了一個心眼,派了人去調查這股人馬與蕭家是不是有關係!嘿嘿!」

    「當真與蕭家有關?」田真驚道:「這麼說來,蕭誠到黔州來,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而是他們的計劃。」

    「正是如此!」田疇道:「這就有些讓人擔心了。人還沒有到,手卻已經伸了過來,老幺,你眼中的那個蕭誠在彭水無所事事,被幾個小官給製得服服貼貼,但暗地裡,人家已經控制了獨山,三都,現在正在圖謀勛州,南平州,只怕再過得一段時間,這四地,都要落入人家之手了。」

    田真驚道:「大郎,我們不阻止嗎?」

    田疇搖頭:「晚了!如果我們早發現這裡頭的糾葛,必然不讓他事成。可是現在,他們大勢已成,我們想要阻止,除非出動兵馬,可是田氏兵出了思州,在朝廷眼中,不就等同於造反嗎?」

    「難不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做成此事嗎?大郎,播州那邊?」田真試探地問道。

    田疇嘿嘿一笑:「你以為他們傻?不管怎麼說,一股新勢力已經形成了,而且這股新勢力,必然會以蕭誠為首。西南之地,平靜多年,突然多出了這麼一條大鯰魚,以後只怕有的熱鬧了。」

    「大哥怎麼就確定這股人馬一定是蕭家的呢?」

    「最開始是判斷不出來。這股勢力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讓人驚詫無比。」田疇道:「直到最近,我們發現蕭家的一些人出現在這股勢力之中這才猜出來的。蕭定現在是征西軍行軍總管,全面接手了以前李續控制的地盤,而實力只怕已經不遜色於李續。蕭禹坐鎮中央掌握朝廷財賦稅收,蕭誠又來到西南鼓搗,他們蕭家,到底想幹什麼呀?」

    「莫非是要造反?」田易道。

    「放屁!」田疇毫不客氣地罵了一句。

    「那大哥你說,他們想幹什麼?」田易不服氣。

    「正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來了!」田疇吐出了一口長氣,「我要確定此人不是來對付我們的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我是真好奇,他們想幹什麼!」

    「大哥是要見他嗎?」田易道。

    田疇點了點頭:「你準備好一份禮物去拜見蕭誠,我作為你的隨從一起去。我要與他談一談。」

    「作為我的隨從?」田易驚問。

    田疇點了點頭:「我不想別人知道我來了彭水。」

    看著田易低著頭一副不樂意的模樣,田疇重重地哼了一聲,「老幺,你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什麼也沒想!」田易抬起頭,連聲道。

    「禮物準備得厚一些,算了,這件事情田真來安排吧!」田疇轉頭看向田真。

    「是,大郎。」田真點頭應是。

    「你們出去吧,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了,這一路趕來,可是吃了不少苦頭!」揮了揮手,田疇將兩個人都趕出了房間。

    躺在床上的田疇,一時之間,卻怎麼也睡不著。

    有些事情,他並沒有跟田真田易說起,這個蕭誠,無比複雜,當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蕭誠在西北之時,竟然是把一路安撫使玩弄於鼓掌之上,最後還迫使安撫使不得不替他出面擦屁股,這樣的手段,這樣的心計,如今來到了夔州路,來到了黔州地界,田真可不認為李防、馬亮之流會比陝西路安撫使馬興更強。

    西南至此多事!

    這是田疇一個最基本的判官。

    蕭誠一定會整出一些事兒來。

    而田氏,能不能在他整出這些事兒的時候占上一些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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