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深也沒有多待，跟偵探家女人道別，至於江家的事，他暫時沒資格再管了，若是1號無法幫他解救出去，他可能會一直受困於此。

直到死亡。

臨到最後，許深唯一能請求的，卻是一個素不相識之人。

「只要你跟我開口，我就會幫你。」

溫柔的聲音在身邊傳來，梅芙坐在椅子寬大的扶手上，凝視着許深。

梅芙……許深眼神沒有波瀾，他相信梅芙會出手，在剝皮的那一刻，劇烈的痛苦讓他想要開口請求，即便發生最糟糕的情況，無非就是被梅芙吃掉。

但那樣的話，她也會降臨現實，暴露在其他人眼前，將他們也一併吃掉。

只是，他沒想過跟這些人同歸於盡。

他好不容易活到現在，只是希望能活下去而已。

痛苦、鞭撻，都無法改變這份信念。

即便梅芙不會傷害他，只是將其他人解決，但這也意味着，他今後必須一路逃亡，從內城逃到底城，逃到牆外，捨棄人類的世界。

要捨棄么？

若是1號的解救失敗，許深只能走這條沒有選擇的路。

也許某些時候，令人卑微的並非苦痛，而是鑽石般閃耀的希望。

希望能令人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

但最後「希望」卻唱個小曲，笑嘻嘻地逃之夭夭。

許深想到雪白長袍老者交代的喂墟規則。

永遠不要讓墟吃太飽。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對「希望」的利用。

普通人眼裏最熱切、最憧憬的某種精神信念，都成為被剝削和利用的工具，這樣的深度掌控，又是何等的恐怖？

但。

若能學會，成為掌控者，這又是何等的便利？

許深眼眸中微微閃爍著光芒，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時間過得很緩慢。

每日的禱告從頭頂傳來，在這段時間，整個黑暗地牢內似乎都滲透來了些許的光芒。

第二日，老者沒有過來送餐。

許深想到可能是自己昨天的話，讓老者感到生氣，因此想要懲罰一下他。

又或者是1號行動了。

火焰般的飢餓，讓許深站直了身體。

他慢慢走到牢房前。

那些關押b級墟的牢房，他沒有停留，也沒有靠近。

這些墟同樣是飢餓狀態，隨時會找機會攻擊他。

許深來到那些c級墟的牢房前。

有些c級墟看到許深，微微退縮，不敢靠近欄桿。

先前那隻c級墟被吃掉內髒的事，還讓它們記憶猶新。

還有的c級墟站在欄桿前，保持了半米距離，只是眼神貪婪又忌憚地看着許深，似乎在思量著，怎樣將這美味的食物獵殺吃掉。

可惜面具被拿走了，不然能將它們催眠吸引過來……許深先前在刑房裏尋找過，並沒有找到這些牢房的鑰匙，否則就能直接開門進去了。

很快，許深轉到先前被吃掉內髒的墟面前。

這隻墟縮在牢房深處，眼神怨毒地看着許深，卻不敢再靠近。

許深見沒機會，只能繼續找下一個目標。

「你是來給我送吃的嗎？」一個天真的聲音從旁邊的牢房裏傳來。

裏面黑暗，只能看見一個模湖的輪廓，像身材曼妙誘人的女子，曲線凹凸。

隨着聲音，這身影慢慢走到欄桿處，那誘惑的火辣曲線，赫然是光滑的甲殼，修長的雙腿，竟是馬蹄般的怪肢。

它的腦袋上有四隻猩紅色的眼眸，凝視着許深，聲音依然溫柔甜美：「我真的餓壞了。」

許深眼前的欄桿漸漸褪去，眼前的黑暗似乎被驅散，他看到周圍置身於一處乾淨、舒適的房間，像是某間酒店。

而從眼前的浴室里，走出一個身材裸露性感的女人，眼眸溫柔嫵媚。

她一路走來，似乎剛從浴池裏踏出，水漬順着腳掌一路沾在腳下的毛毯上。

來到許深面前，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挑起許深的下巴。

「讓我們來做點快樂的事吧……」女人輕聲說道。

「用餐么？」

許深呢喃。

下一刻，眼前溫暖的場景驟然破碎，如無數玻璃碎片，被黑暗侵襲。

牢籠后的墟，延伸出一條條觸手般的怪肢，纏在了許深的身上，頸脖上，尖端銳利的刺，如毒蛇昂頭，正要狠狠刺下。

陡然間，刀光掠過，怪肢被盡數斬斷。

凈刀快速掠過欄桿，割裂了墟的肚皮，許深手法快速掏出，一堆臟器被拽離出來。

這隻墟慘叫一聲，身體倒退，想要將臟器搶回，但被許深直接斬斷。

聽到牢房過道上勐烈的吞咽聲，不少墟都暗暗咽了下口水。

慘叫和吞咽持續了一會兒，便都漸漸停止。

許深抹去嘴角的血跡，回到了血腥椅子上。

「你敢傷害我們，你也會死的。」一隻c級墟躲在牢籠內，憤怒地低吼道。

許深看了一眼，默默閉上眼。

他知道老者豢養這些墟，肯定有別的用途，也許是跟追光會一樣，投放內城，賺取財富，也許是別的目的。

但事已至此，他總歸要吃飯。

老者不會因此而將他斬殺，最多懲罰。

次日，第七天。

老者拎着飯盒過來，他走在過道中，頓時便注意到某處牢籠前，有黑色的血跡沾在過道上，不禁微愣。

「嘻嘻，老傢伙，你要再不來送飯，這隻小怪物就要將你的食物全都吃掉咯。」

有個牢房內的b級墟笑嘻嘻說道。

老者看了眼那攤血跡，微微挑眉，徑直來到刑房，看到血腥椅子上的許深，道：「你吃了墟？」

許深也知道隱瞞不住，這些c級墟都有不弱的靈智，更別說其他b級墟了。

「我餓了。」許深平靜說道，已經做好接受處罰的準備。

老者上下打量許深一眼，忽然露出笑容，道：「味道如何？」

許深凝視了他一眼，道：「還行。」

沒有「媽媽」處理過後那麼鮮美。

「看來你食慾不錯。」

老者笑了笑，將飯盒打開，道：「但以後可不要再吃這些墟了，他們都是一些大人物的食材，被破壞了，會影響味道的。」

許深微怔。

……食材？

有大人物會吃這些墟么？

許深眼神略微變幻了下，更加沉默。

他吃墟是為了生存，那些大人物吃墟，又是為了什麼？

僅僅是……享受嗎？

許深沒有說話，起身來到飯盒前吃了起來。

每天就一頓，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老者靜靜看着他吃完，等許深吃乾淨后，才將飯盒收起，轉身離開。

等老者離開后，許深坐回到血腥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便進入了靈秘世界。

1號沒有上線，許深再次呼喚。

很快，1號的暗紅光球亮起。

許深當即私聊詢問情況。

「已經探查到位置了，在莫利亞月光教堂，應該被關押在下面，成為飼墟人了。」1號說道：「情況稍微有點棘手，對方好像是江家埋藏在底城的暗棋，好在江家如今也在風雨飄搖中，若是往日時期，還真不好解救。」

許深聽懂了他的意思，若江家全盛時期，月光宗教將江家的人折磨到這種程度，自然只有打死不承認的份，一旦放脫出去，就是得罪了江家。

「還需要多久？」許深保持低沉嗓音詢問。

1號沉吟道：「兩天吧，最多三天。」

「行。」

許深答應，三天的話，他還能撐住。

1號看了許深一眼，在調查到被解救者的資料時，他才知道這10號歸根結底，還是在幫助江家。

看來10號跟江家的交情極深，只是，用他的這份人情，去解救一個江家的鬼月戰將，太不值了。

對方僅僅只是第二態罷了。

用他的一次出手換一個第二態性命，虧到姥姥家。

不過，10號非要這麼做，他也無所謂，反倒給他省事。

二人簡單道別，便各自下線。

許深也再次回到黑暗的刑房中。

在略微得到墟肉滋補后，許深能調動的墟力也稍微多了一絲，如今他的表皮血肉已經完全結痂，不會再反覆撕裂。

在血肉外面的毛細血管上，覆蓋了厚厚血痂，如粗糙干硬的表皮。

只是整個人看上去，依然有些猙獰。

次日。

禱告結束，老者再次送來了飯菜。

「連續幾天都是一頓，有點吃不消吧，晚上再給你一頓，你不要再吃墟了。」老者笑吟吟地說道，看上去對待許深極為溫和。

但許深不會再被他的表象迷惑。

吃掉飯菜后，許深就坐回到椅子上休息。

數小時候，老者果然又再次到來。

在吃飯之餘，老者也跟他閑聊起一些話題，講述到內城的一些節日，有趣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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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深只是默默聽着。

次日。

禱告結束，老者拎着飯盒到來，他臉色略顯古怪，看了眼許深，道：「好像有人在試圖將你解救出去。」

飯盒放下，許深準備起身，聽到這話微微停頓了下，但還是走向飯盒。

「看來你對江家很重要呢。」

老者繞有深意地看着許深。

這種事江家估計都不知道吧……許深心中想着，顯然這是1號在發力了。

「江家垂危，居然還有別的君王願意蹚這渾水，這病危的老虎，終究也有三分勐力啊。」老者微微搖頭。

許深沒說什麼。

老者又隨便說了幾句，等許深吃完便離開了。

晚飯稍微延遲了一個小時送來。

這次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表露出幾分遺憾之色。

看到他的反應，許深反倒心頭暗喜，看到了希望。

次日。

也就是1號說的第三天。

教堂上的禱告聲不見了，許深等待了許久，都沒有聽到。

直到一陣腳步聲走來，並非一個。

許深看到老者拎着一位身穿月白袍的女人走了進來，手裏還拎了一些別的東西。

「你可以走了。」

老者看了眼許深，臉上沒有了先前相處時的溫和慈善，反倒顯得有些冷冰冰的，漠然道：「你已經沒資格再聆聽吾主的教誨了。」

許深眼中露出光芒，道：「是誰出面幫了我？」

「為你出面的人太多了，沒想到江家如今還能調動到這麼多關係，而且背後似乎還有某位君王的身影……」老者臉色冷澹，沒有多說的意思，對身邊的女人使了個眼色。

月白袍女人會意，來到許深面前，道：「我會幫你治癒，等會兒可能會有點痛楚，你稍微忍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