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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門宰相 - 兩百七十三章 爲何偏偏是你字體大小: A+
     

    據殿試不過數日的時候。

    莊大娘子雖說還未與吳家正式下貼子。

    但他如此頻繁地上門走動,斷然是瞞不住有心之人。章越與吳家定親的消息,也漸漸在汴京傳開了。

    雖沒明說是吳家哪個閨女,但吳家四個閨女都嫁了,唯有一位待字閨中的十七娘子未嫁,那不順理成章的事麼。

    其實十七娘及芨兩年來,汴京也有幾戶官宦顯貴人家上門說親,但吳家都是當面給予回絕了,連考慮考慮這樣的話也沒說。

    不得不說,吳家也是厚道人家,雖說之前章越考中進士不知猴年馬月的事,但禮數上可謂是清清楚楚的。

    有一位曾至吳家提親的男子,聞此倒是嘆息良久。

    此人名爲王陟臣,他是名臣王洙之子,叔父則是官拜執政,吏部尚書的王堯臣。

    但王洙,王堯臣先後病逝後,他雖說富貴不減,但家世還是一落千丈。

    所幸王陟臣憑父蔭得授作監主薄之職。

    但王陟臣恥於以蔭官就仕,於是在家讀書,這一番以命官身份參加鎖廳試最後得了第一,馬上參加殿試。

    王洙去世後,王陟臣隨叔父王堯臣曾拜會過吳充。王堯臣在世曾有意與吳充結親,當時帶着王陟臣到了吳府見了吳充一面。

    吳充對王陟臣流露出賞識之意。

    不過王堯臣病逝之後,其家族一落千丈,這親事也就無從提起了。

    王陟臣倒是沒有在意一心在讀書上,偶然有次赴寺燒香時,見到了十七娘一面,不由驚若天人。

    王陟臣多番打探得知對方是吳充的小女兒,當即明白原來對方就是伯父當初有意說給自己的女子。

    王陟臣有等這一世命中註定之感。

    他此刻已覺得此生非此女子不娶了,準備這一科考中之後,再風風光光地赴吳府提親。哪知這一科他雖中了,但卻給人捷足先登了。

    王陟臣不知內幕,還以爲只是提親,其實自己也可上門一試,但他擔心失了顏面,最後左思右想還是罷了。

    王陟臣這幾日也是無心讀書,喝起了悶酒,同時也想着這章度之到底是何許人也。

    此外得知此事的還有何七。

    何七在吳府門前徘徊了一夜,他曾想過見吳安詩一面,但想來見了也沒什麼意思,那日李太君對他的不喜,絲毫不假辭色,令他徹底知道高攀吳家無望。

    特別是解試落榜後,何七心灰意懶。

    何七雖知此生無法得到佳人,但他便是如此心境,自己得不到,便要說她哪裡哪裡有什麼不好,甚至嘲笑道,不就是一個庶出的,自己也看得上眼?

    但如今真知道章越上門提親後,何七反是忍不住了,一股萬念俱灰之感從心底生出。

    紅着眼睛在外徘徊了一夜後,他本打算進去孤注一擲地找吳安詩提親,但最後則去隔壁鋪子卻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買了封厚重的賀禮,反而滿臉笑容地登門向吳安詩拜賀了一番。

    吳安詩自是得意,面上卻還道:“度之是隻知道讀書的人,若是能有何兄一半通情達理就好了。”

    何七長嘆道:“通情達理又有何用?如今能得舉者,不以親,則以勢,不以賄,則以交。何某無媒無黨,不能得舉,此生怕是無望了。

    吳安詩心道,你之前不是因爲行賄之事而被奪了省試資格麼?還說這句。

    不過吳安詩倒是很看重何七,此人察言觀色,機敏過人,日後可以用得着。於是吳安詩寬慰道:“此一時彼一時,似何兄之纔等了兩年又如何,就純當作磨礪了。”

    何七躬身道:“何某一介窮措大,蒙大郎君不棄,此生願爲大郎君執鞭隨蹬。”

    吳安詩聞言大笑,他看了何七所贈之禮心道,此人如此寒磣,還送這等厚禮,實在不易。

    想到這裡,吳安詩贈了何七一筆銀子,反在他送得賀禮之上。

    何七千恩萬謝道:“大郎君此情何某此生都銘記在心。”

    吳安詩笑了笑,這時但見一名美婢進來端茶還柔聲道:“大郎君喝茶。”

    吳安詩雙眼直勾勾地盯在這美婢。

    何七心底鄙夷,卻在這時迅速起身道:“大郎君何某先告辭了。”

    “好好。”吳安詩此刻心思早已不在何七身上了。

    等何七一走,吳安詩即對美婢道:“你過來,坐在這。”

    吳安詩朝自己的腿指了指。

    美婢聞此不由羞澀一笑。

    何七走出吳府大門,看了一眼門口兩個石獅子手中掂量着錢。何七知吳安詩此人雖是能力平平,但喜在別人面前拿大,你在他面前表現得越是恭敬,越是捧他,他便越是高興,對你毫不吝嗇,當你是自己人。

    想到吳大郎君對章越頗有微詞,何七滿是不甘心地想到,除了讀書不如章越,我何七哪裡不比他強?可爲何偏偏是他?

    何七知章越如今已是吳府的準女婿,自己如何對他也構不成威脅,反要遭他報復,如今唯獨就是幫王魁奪得狀元,殺一殺他的風頭。

    此刻王魁心情很煩悶。

    他之前省試第三後,曾信誓旦旦地去想與富家提親。

    哪知富弼相公的母親病逝,富府上下甚是哀慼,對他來提親反而不喜言暫時不談。

    王魁又問富家娘子,富家娘子卻告訴他,富相公的母雖不是他嫡親祖母,但至小撫養她長大。她要守三年之孝,期間不議婚事。

    王魁聽了心道,哪有這個道理,此事雖出乎意料之外,但哪裡沒有從權之法。

    最後還是富紹庭出面告訴他,眼下富家亂作一團,他爹如此也要丁憂,勢必要辭相,如此官場上還有一堆的事要處理,故而暫不議婚事,等他殿試之後再議。

    王魁聞此終於忍不住氣,他之前一直仰富家鼻息,但如今他省試第三了,對方仍是如此對自己。

    但他不敢當面與富家的人翻臉,而是回去自己生了一番悶氣。

    說實在的,王魁自得了省試第三後,滿汴京裡奉承巴結他的人着實不少,一來因爲他省試得了一個好名次,二來是因看在他是富相的侄孫女婿的份上。

    之前富商買通了相士,又擲一萬錢言他今科必中狀元,就是花錢爲他鋪路。

    此外還有不少手段,如今汴京大街小巷裡都傳着王魁必中狀元的風聲。

    如今殿試後請宴爲他燒尾的京中達官貴人已是排了十幾桌,就等他高中狀元的消息。王魁心想,如今汴京連三尺孩童都知他要中狀元,爲何偏偏是富家對他態度卻急轉直下呢?

    王魁納悶了一陣,最後才知道原來那日自己糟蹋的女子,他的父親找上門來了,如今在他的同窗間散佈着他的消息。

    王魁奇怪了,自己一直隱姓埋名,到底是誰泄露了風聲?

    最後王魁想來想去,懷疑至章越身上。

    一來章越有動機,章越是解試第三,他是第一,如今章越是省試第二,自己是第三。

    從解試第三至省試第二,這並非容易。

    章越雖是文才出衆,但如今爲何能壓自己一頭呢?難道章越走了後門?

    到了殿試之上,二人又是競爭之對手。故而想利用這件事來打擊自己,令自己不能與他在殿試上相爭。

    至於富家知道了自己之事後,必然對自己生怒,難怪將婚事擱置下來。

    這時何七又找上了自己告訴他,章越與吳家論親之事。

    王魁心底雖不悅,但面上笑道:“這真是要恭賀度之了,我實在爲他高興纔是。”

    何七問道:“你與富家婚事如何?”

    王魁淡淡地道:“不順,不過也無妨,我如今已是及第,殿試若入頭等,就算榜下娶妻,又豈無珠翠之飾,顧簪羅帛花。”

    王魁之前求娶富家娘子的心思很重,但如今已緩了下來。

    富弼丁憂在即,聽聞韓琦與他不睦,多半是不會奪情,如此去位的富相公,對自己幫的忙就沒有那麼多了。

    以他今日身份地位,真還怕找不到良緣麼?

    何七道:“然也,大丈夫只要功成名就,又何患無妻。”

    何七又道:“是了,盧大官人終於爲你走通了門路,請得御藥院裡的得力之人,今晚爲你設宴款待在樊樓。”

    王魁聞言一愣道:“殿試在即,如今有什麼應酬,我是能推則推的。”

    之前王魁省試及第時,確實花天酒地數日,也是忙着結交貴人。

    後來桂英與他言道,殿試上你的筆墨文章纔是正經,這應酬之事何時再爲也是一樣。

    王魁還是聽了桂英的話,在殿試之前安心備考,如今聽何七說請了御藥院的人。

    王魁當然是不願去的。

    何七當即道:“俊民兄,你真糊塗啊,糊塗。”

    “何出此言?”

    何七言道:“御藥院是什麼地方?除了爲御內煎藥外,還責此番試題印刷之事,這盧大官人好容易替你牽好的線,搭好的橋,你怎麼說不去就不去?”

    王魁恍然原來是爲了試題之事。

    何七低聲言道:“朝廷防舞弊之事都是解試省試,但殿試卻防得不那麼嚴,只要從御藥院拿得考題,如此就多了數日準備功夫,以兄之纔到時勝了章越,江衍,狀元之位在手啊。”

    王魁大喜道:“此行我當然是要得去。”

    王魁心底得意,若有考題在手,此番殿試自己必是凌駕於章越之上成爲狀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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