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磊回去之後，心裏卻還是放不下這件事，思量再三，打算去找沈老太太說道說道。

如今唯一能勸得動大哥的，估計就只有母親了。

大哥平時最是孝順，由母親出面說句話，肯定比他這個做弟弟的管用。

想到這兒，他便起身直奔沈老太太房中。

誰知他才剛進門，就見沈老太太的臉啪嗒一聲沉了下來。

她轉身把懷裏正在逗弄的保兒交給乳母道：「抱下去餵奶吧！」

乳母趕緊抱着孩子離開。

屋裏其他下人也一瞬間走了個乾淨。

還不等沈仲磊開口，沈老太太就一聲喝令：「還不跪下！」

沈仲磊孝順慣了，對沈老太太素來有求必應，此時聽了這話，第一反應就是先跪在了沈老太太面前。

他跪下之後才想起來問：「娘，是兒子做錯什麼了么？」

「你還敢問！」沈老太太氣得一拍桌子道，「你今日去你大哥屋裏胡言亂語都說了什麼，你大哥都被你氣得病倒了！」

「啊？大哥病倒了？」沈仲磊聞言嚇了一跳，「母親，我只是發現……」

「行了，你不用說了。」沈老太太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不就是你大哥用了點阿芙蓉么！

「這東西雖說是禁藥，可民間一直就沒斷絕過，不過是民不舉官不究的東西罷了。

「怎麼，你還想大義滅親，把你大哥送進大牢不成？」

「母親，兒子絕無這個意思。」沈仲磊急忙解釋道，「只是這阿芙蓉用的時間久了，對身體百害而無一利，兒子也只是擔心大哥。」

「你從小娘就讓你專心學業，家裏的一應事情都不用你操心，後來你又外放為官，對家裏的情況就知之更少了。

「你說得這樣輕鬆，是因為你不知道你大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

「我難道不知道用那東西是飲鴆止渴么？可難道你就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大哥天天疼得痛不欲生么？

「老二，我也不怕告訴你，老大用的阿芙蓉，都是我給他買的，你若是要追究，第一個就先追究我這個老太婆吧！

「要抓要關，我這把老骨頭就聽憑你處置了！」

沈老太太乾脆擺出一副耍無賴的樣子。

「娘，都是兒子的錯。」沈仲磊無奈，被迫在老太太面前承認了錯誤，「我一會兒就去給大哥賠不是，今後不會再因此事去打擾大哥。」

聽他這樣說，沈老太太才終於緩和了臉色。

臨走前，沈仲磊還是不死心道：「娘，別的而也就算了，保兒年紀還小，可萬萬不可接觸這些啊！」

沈老太太聞言心裏一凜，她的確疏忽了這一點。

不過她卻依舊嘴硬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保兒是你兒子，難道不是我孫子么？這些難道還用你說？」

「是兒子唐突了。」

看着沈仲磊離開，沈老太太才長出一口氣，忍不住在心裏琢磨起來。

她才不信什麼碰巧撞見被發現的鬼話，沈仲磊是她兒子，她是最清楚不過的。

只要沒有天大的事兒，他肯定不會在尚未放衙的時間離開。

他肯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專門挑這個時間去堵人的。

想到這兒，她叫人道：「姜嬤嬤？」

沒想到進來的卻是劉嬤嬤。

「老太太，姜嬤嬤今個兒休息，您若有事，老奴打發人去叫她。」

「算了吧，你也一樣。」

劉嬤嬤聽了這話，忍不住垂下了眼帘。

想當初她跟姜嬤嬤在老太太跟前一直都是平起平坐、說不上誰更受器重一些。

可自從她被老太太派去伺候含巧，然後含巧又出事之後，她再回到老太太屋裏，待遇就大不如前了。

沈老太太想了一下道：「你悄悄去打聽打聽，昨天都有誰見過老爺，說過話的。」

劉嬤嬤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回來，小聲對沈老太太道：「老太太，昨晚大姑娘從這兒回去之後，又去了老爺房中，說了會兒話才走，之後老爺便又叫了幾個心腹進去。」

「天舒？」沈老太太皺眉道，「可她又如何會知道老大用阿芙蓉之事的？」

劉嬤嬤眼珠子一轉，道：「老太太，老奴前幾日發現一件事，一直揣在心裏頭，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如今想來，兩件事說不定能有點兒關係！」

「快說！」沈老太太道。

「老奴前幾日看見姜嬤嬤在花園裏等大姑娘，然後大姑娘跟她到假山後面不知說了什麼話，然後兩個人又一前一後離開了。」

沈老太太聞言皺眉，沒有說話，看神色似乎不太相信。

劉嬤嬤見狀忙道：「老奴也不是說姜嬤嬤肯定跟大姑娘透露了什麼，只不過老太太問起，就突然想到這個罷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沈老太太擺擺手。

劉嬤嬤見狀心下暗恨，沈老太太也太信任姜嬤嬤了，看來自己還得想法子再加把火。

也趕巧了，她剛從屋裏出來，便看到春蘭拿着幾塊邊角料從外頭回來。

劉嬤嬤心下一喜，立刻迎上去道：「春蘭，這是上哪兒去了？」

「劉嬤嬤，我剛去找明綉拿了幾塊碎料子，夠做幾個荷包了。」

「最近總見你往那邊跑，怎麼明綉那邊這麼多邊角料啊？」劉嬤嬤說着上前，「我看看，呦，這可還都是好料子呢！」

「這不是大姑娘快要出孝期了么，身量比照去年又長高了些，人也瘦了，明綉這些日子都忙着給大姑娘做秋天的新衣裳呢，也沒空做荷包什麼的。

「我乾脆就把她裁剪下來的這些碎布頭都要過來了，說定做好的荷包送她幾個。」

劉嬤嬤笑得一臉褶子道：「挺好，這些荷包做出來，正好留着過年的時候老太太賞人用。

「要不說老太太疼你呢，事事都能想到別人前頭去。」

兩個人在廊下的對話，被屋裏的沈老太太聽個正著。

沈老太太之前便知道春蘭喜歡去找明綉，但也沒當回事，畢竟兩個人都是針線上的一把好手，喜歡湊在一起做活兒也很正常。

但此時此刻聽到這些話，卻讓她不得不多想了。

如今中秋剛過完不久，哪裏就用得着開始準備過年賞人用的荷包了？

姜嬤嬤和春蘭母女倆，似乎都跟沈天舒走得太近了些吧？

沈老太太面兒上沒表現出來，但是心裏這根刺卻算是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