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韞宜的錯,大哥,你不要怪韞宜!」
一道氣喘吁吁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對峙,藍廣夫急忙翻身下馬,擋在了藍韞宜的面前。
藍韞宜冷眼瞧著自己面前的藍廣夫,她仍舊念著嘴裏的訣。
一個破破爛爛的銅製臉盆便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從院子裏飛了出來,又直直往繞過藍廣夫,往藍遷景的頭上砸去。
「你站在這裏太討人厭了,連院子裏的狗都看不下去了,快給我滾。」
藍韞宜的聲音暗含着些恨意。
因為藍廣夫擋在兩人身前,臉盆拐彎時速度變緩,殺傷力也減弱了不少。
藍遷景看着直直朝着自己頭頂飛來的臉盆,眼眸微縮,身形一閃卻又躲了過去。
眼見着臉盆砸了一個空就要重重的落到搭上,余英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藍韞宜,嘴裏也緩緩念了一個訣。
差點掉到地上的臉盆又猛地拐了一個彎,朝着遠處馬車上氣息奄奄的兩人飛去,速度凌厲,氣勢洶洶。
藍婉茹為了看藍韞宜凄慘的下場,特地沒走,而是側坐在馬車前,選擇了一個最佳的觀影地點,捂著脹痛的胸膛,看着大哥要怎麼教訓藍韞宜。
誰知道便從天而降了一個臉盆,往她的頭上猛地一招呼,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出聲,便眼前一黑,整個人被打翻到了地上。
藍韞宜看着突然倒在地上,了無生機的藍婉茹,有些意外的看了余英一眼。
余英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又拋了一個媚眼。
藍韞宜咽了咽口水,才對着藍遷景冷冷開口。
「院內惡狗不懂事,想到您的妹妹剛剛私闖民宅,言行囂張,實在是氣不過,便又扔了一個臉盆出來,誰知好巧不巧就打中了您的妹妹。」
「您的妹妹斷了六根肋骨,又被臉盆砸的半死不活,如果您再耽擱半個時辰,領回去的大概不是藍崇洲的屍體,而是藍婉茹的屍體。不過也正好能保住藍府的顏面,讓葬禮繼續進行。」
藍韞宜說着,語氣里還帶着幾分嘲諷。
「孽障!你給我等著,我藍遷景說到做到!」
藍遷景此刻是真的動了氣,他扭頭看着藍婉茹不省人事的模樣,陰鷙的眼眸緩緩掃過藍韞宜的臉,隨後又急匆匆的轉身離去了。
藍韞宜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藍遷景離去的背影。
她知道藍遷景心腸狠毒、手腕狠辣,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住藍崇洲的身體,找到復活他的葯。
只有這樣,她才能理所當然的去恨,去劃清關係,她實在是不想和藍府的人糾纏不清。
站在藍韞宜面前的藍廣夫,看見藍韞宜凝重的眼神,就知道藍韞宜到底在擔心什麼。
於是他信誓旦旦的開了口:「韞宜,你不要害怕。我會向大哥、二哥解釋清楚一切的,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我相信你能救回崇崇洲的!」
「我不需要你相信。」
藍韞宜垂眸,甚至沒看藍廣夫一眼,就直接轉身,打算邁進院子裏。
誰知藍廣夫竟扯住了她的衣袖,他繞過藍韞宜的身邊,又重新回到了藍韞宜的面前。
整個人都變得局促了起來。
「你們兩個女人待在青雲觀實在是不安全,就算是院子裏有一條惡狗也定不了什麼用——韞宜,三哥教你功夫好嗎?」
「你小時候不是最渴望三哥教你功夫了嗎?那時候三哥忙,沒來得及教你,只要你學了功夫,以後遇到壞人、遇到危險,就不會任人宰割了!」
藍廣夫從前總是沉默寡言,如今一下子在藍韞宜面前講這麼多話,整個人都有些拘謹。
小麥色的臉頰上還帶着幾分紅暈,閃爍的眼神也少女懷春似的望着藍韞宜,眼睛眨呀眨的。
藍韞宜緩緩停住了腳步:「是了,如果你在我小的時候就教我功夫,我被割腕取血的時候,就不會那麼任你宰割了。」
她諷刺的笑了笑,刺眼的笑容卻讓藍廣夫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
「你早幹嘛去了?在這裏說的假惺惺,若是你真的有心,藍遷景剛剛就不會來為難小師妹,現在師妹自己解決了他,你又在這裏放馬後屁!」
余英噗笑一聲,又往前走了幾步,步子插到藍廣夫和藍韞宜之間,護住了藍韞宜。
「我知道你還恨三哥,恨藍府的人。你——你就當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教你功夫,你學會了怎麼拿刀,就能報復回去,報復藍府、報復三哥,或者直接親手殺了我!」
藍廣夫急急開口,他突然有些羨慕後山上被凍成冰塊的藍崇洲,至少他可以永遠待在韞宜的身邊了。
「拿刀?功夫?藍廣夫,你自幼行武,你應該知道,一個被割腕取血十餘年的人,經脈俱損、元氣大傷,傷了根基,她要怎麼才能拿刀?才能去保護自己?」
藍韞宜講到這裏的時候,捏緊了手中的補血的豬心包,眼神里也多了幾分不甘。
是她不想嗎?是她不夠努力嗎?仟韆仦哾
是她永遠都學不了功夫了,就算是吃再多的豬心、補再多的血,也補不了虧空的元氣。
她只能依靠着見不得光的法術,依靠風,鬼鬼祟祟的打幾個耳光,像是一個潑婦,又像是見不得光的小老鼠。
甚至因為體內元氣不足,召喚出來的風都是病怏怏的。
余英聽着,這才知道韞宜內心的苦衷,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疼惜。
藍廣夫的腦袋突然嗡的一下炸開了。
藍崇洲那樣習武的好苗子,都因為割了一個月的手腕、取了一個月的血,變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更別提割腕取血大半輩子的藍韞宜了……
藍廣夫感受着藍韞宜冷漠的眼神,心如刀絞,身體像是疼的要裂開了,就像是有着什麼東西啃噬着他的內心,讓他四肢百骸都疼的出了冷汗。
他失魂落魄的踉蹌了幾步,眼睜睜的看着藍韞宜的背影回了道觀,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是他……是他害了韞宜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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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廣夫失魂落魄的走回了藍府。
藍府此刻還掛着白色弔帶輓聯,讓原本就家徒四壁的藍府此刻看着是更加窮酸了。
藍崇洲的屍體未取回來,藍遷景也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在棺材裏,陸陸續續的賓客正在給藍崇洲的牌位上香,還有些藍廣夫不認識的人靈前在披麻戴孝、哭哭啼啼。
心意沒到,場面倒大。
藍廣夫想着,眼眶是更紅了,他看着眼前虛情假意的一切,一切都是冷冰冰的,他突然覺得十分空虛。
他突然覺得在那青雲觀,就算是藍韞宜打他罵他,冷冷的看他,讓他心如刀絞,他的內心也能生出一些甜蜜,總比待在這裏好。
藍廣夫也不願理會這個可笑的靈堂,剛想去書房找藍遷景解釋清楚一切,卻在門口聽見了兩個人的聲音。
「大哥,你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藍府變成了這副樣子,家破人亡、崇洲死於非命,是不是我做錯了啊?」
藍泊簡的聲音藏着幾分痛惜,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那夜死的人會是崇洲。
但是這不能怪韞宜……
「你沒有做錯,你只是做的不夠狠,不夠絕,若是你在算出藍韞宜命格的時候,就對着藍韞宜下手了,那藍府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嗎?」
藍遷景的聲音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