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聳的城樓上能看見郊外甚遠的地方,京郊平坦,以往熱鬧非凡的地方,今日卻是靜悄悄的。
很顯然,他們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的,都是同一群人的到來。
漸漸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貼地傳來,踏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群眾中爆發出一片歡悅的轟鳴。
「來了來了!三少爺終於來了!」巧蝶低聲朝着藍婉茹喊道,壓抑著語氣中的激動。
郊外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幾帆旌旗,緩緩有人影聳動,從遠處看是黑漆漆的一片。
遠處的光羽軍排著整齊的方陣,明亮的鎧甲反射著太陽的光芒,貼地的馬蹄發出隆隆巨響,捲起漫天的沙塵。
「是光羽軍!是光羽軍!」
藍廣夫端坐在高大的黑馬上,綳直了脊背牽着韁繩,身上的鎧甲閃爍著刺眼的寒光,更顯得他魁梧威猛。
彷彿只是他一人的氣勢,就能抵得上他身後的千軍萬馬。
他如鷹的眼眸微微眯起,壓制下內心久別重逢的喜悅,掃視着城樓上等待着他的每一個人,眸光中帶着些期待。
二哥、四弟、五弟、婉茹……
他的眉頭猛地蹙了起來,又眯著眸子細細看了一遍城樓上站着的人。
不對,少了一個人。
藍韞宜呢?她怎麼沒來城樓上等他?
藍廣夫覺得有些古怪,想到藍崇洲快馬加鞭往營帳送得那份信件,心中更是密密麻麻的浮着些異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他說不清楚,可細細品來,卻覺得有些不安。
上次看見她的時候藍韞宜還不過十歲,在他的教育下少做了許多雞鳴狗盜的勾當,可他為了鎮守邊疆走了七年……
她不會又犯事了吧?
藍廣夫想着,拉緊韁繩,甩下了身後黑壓壓的軍隊,就策著馬獨自一人風馳電掣跑到了城樓之下。
「驃騎將軍!驃騎將軍!」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狂歡聲,原本在城牆上的眾人也下了樓。
藍廣夫乾脆利落的翻身下了馬,摘掉了項上的頭盔,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眼前的眾人。
沒找到想要的那張臉,他突然覺得耳畔的歡呼聲十分吵鬧。
「三弟,你終於回來了。路途可否勞頓?見了陛下后,藍府還準備了宴會為你接風洗塵。」
藍泊簡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往前邁了一步,嘴角微微勾起,欣慰的望着眼前的人。
「二哥!」藍廣夫爽朗的笑了笑,也往前走了一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藍韞宜今日怎麼沒——」
「三哥!你終於是回來了!婉茹好想你!」
他話還沒說完,藍婉茹的聲音便打斷了他,她的聲音清脆,在眾人的狂歡聲中顯得尤為清晰。
她看起來似乎開心極了,不顧一切的奔向了他,白色的絲綢制的襖裙在風中飛揚,就像一隻飛舞的蝴蝶。
藍廣夫有些措手不及的接住了這個撲向自己的人,聞着藍婉茹身上濃重的藥味,大手有些生疏的拍了拍藍婉茹瘦削的脊背。
「婉茹,病有好點嗎?」
藍婉茹頓了頓,緩緩鬆開了擁抱着藍廣夫的手,滾燙的淚珠便似斷了的珠子從她的眼眶裏滾落:「沒事的,哥哥,我沒事的。」
她像是有苦難言。
藍廣夫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縮了縮,她不間斷的淚珠像是要把她的心臟也燙傷了。
「怎麼了婉茹?是誰欺負你了?藍韞宜她又不乖,又欺負你了是嗎?她也使太不懂事了,今日竟還在耍小孩子脾氣,也不知來看看我。」
藍廣夫一想到藍韞宜,就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藍婉茹擦乾了臉頰上的淚珠,朝着藍廣夫揚起一個乾笑:「不是妹妹欺負我,我喝了她那麼多血,她不喜歡我也是應該的。她也沒有不懂事,她十分想見你呢,只是手邊有更為重要的事情,所以耽擱了。」
原來是有是耽擱了?上面叫更為重要的事情?是很急的事情嗎?
聽了藍婉茹的話,藍廣夫原本緊繃的心臟在微微放鬆了些,不過他心底對藍韞宜還是有些不滿。
到底什麼急事才會絆住她的腳步,竟連七年未見的三哥也不上趕着來見見?
自從他收到了藍崇洲的那封書信后,他便知道,七年未見,這個小丫頭沒有他的管教,性子一定又野了。
這次回來,他一定要像從前似的好好管教她,省得她仗着幾個兄長的名頭在京城裏胡作為非,丟了藍家的臉。
藍廣夫許久的沉默讓藍婉茹有些尷尬,她不知道眼前的三哥到底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她抿了抿唇,打算再加一把火:「妹妹不喜歡我,也是因為我生來的怪病導致的,是我罪有應得,三哥你可千萬不能怪她!」
藍廣夫這下把她的話聽清楚了。
他沉着臉翻身上了馬,隨即又俯下身子,扯著藍婉茹的手腕,一把把她也扯上了馬背。
藍婉茹惶恐的尖叫了一聲,等她再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高高在上的坐在藍廣夫的的馬背上。
而赫赫有名的驃騎將軍正坐在她的身後,四周的眾人皆抬着頭,用羨慕的眼神看着她。
「婉茹,你放心。三哥回來了,沒有人再敢欺負你了,也沒有人會不喜歡你。」藍廣夫的雄渾的聲音隨着風,飄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他輕輕拉了拉韁繩,帶着藍婉茹入了京城的城門,而他身後跟着的是一支軍容整肅的鐵騎。
京城中的百姓夾道歡迎,藍婉茹坐在藍廣夫的馬背上,在人群中看見了許多熟面孔。
像是靈舒郡主啦,文昌世子妃啦,這些往日需要她討好的人,此刻都在仰著頭,仰視着高高在上的她。
她聽着自己身後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得意的輕輕眯起了眸子,只覺得自己威風極了。
「藍韞宜是在忙什麼很急的事情?」
身後突然傳來了藍廣夫低低的聲音。
「啊?」藍婉茹睜大了眸子,微微一愣。
「我想知道,藍韞宜是在忙什麼比我更重要的事情?」藍廣夫不厭其煩的開口問她,「到底是什麼事情,是比迎接七年未見的我還重要的?」
「她在哪兒?反正騎着馬,我想現在就去看看。」
藍廣夫一路想來,還是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了口。
比他還重要,想必是一件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