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泊簡的命令剛傳出去沒多久,院子外便傳來了一陣喧鬧,像是有人在對峙,是一陣好大的動靜。
藍泊簡聽著院子外的喧鬧聲,料想是家丁已經把人綁來了。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又平復了一下心情,恢復了他以往喜怒不辨的模樣,才緩緩走了出去。
誰知藍泊簡剛走出院子,看見的不是藍韞宜的身影,卻是兩方人馬正在藍府門口劍拔弩張的對峙著,幾乎是兵刃相見。
「將軍吩咐,藍府的家丁不可去尋二小姐的任何麻煩!」副官右手握緊了手中的佩劍,對著藍府的一群家丁,鎮定開口道。
而藍府的家丁見著藍廣夫身邊訓練有素的幾個近侍,猶如門神似的守在原地,手裡緊緊捏著木棍,卻不敢開口。
「這裡是藍府,你們在幹什麼?」藍泊簡一步步走近了眾人。
他輕輕一掀眼皮,眾人便覺得有一股無形的氣,猶如春風化雨般,浸潤了此刻緊繃的對峙。
「國師見諒,沒有將軍命令,我們不能放人。」副官看見藍泊簡后,態度變得恭敬了些。仟仟尛哾
他抿了抿唇,迅速收起了劍,又朝著藍泊簡拱了拱手。
藍廣夫從火盆里救回了信,只看了一封,便失魂落魄的去了藍老夫人的院子里,也不知是要去幹什麼。
只對他留下了一句話。
「去保護好韞宜。」
「你是要帶著人把藍府圈禁起來嗎?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們將軍的主意?廣夫的人呢?」
藍泊簡抬眸淡淡看著他,輕聲問道。
副官看著他平靜肅穆的容顏,藍泊簡雖語氣溫澤,可不知為何,他的身子卻微微顫了顫,半晌都沒有回答。
藍泊簡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彷彿除了藍韞宜的事情,便再沒有其他事情能改變他的情緒。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斷了此刻膠著的沉默。
藍泊簡循著腳步聲望去,看見的就是藍崇洲的身影。
他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袱,脊樑微微佝僂,卻又倔強的挺直著,他一步步堅定的往前走著,甚至沒有留給眼前的眾人一個眼神。
藍泊簡一動不動的瞧著他,呼吸輕了輕,甚至半晌都忘記了挪開眼眸。
不只是藍泊簡,其他人也完全的被藍崇洲吸引了注意。
自從藍崇洲卸下尊嚴,在眾人面前下跪,苦苦哀求藍廣夫派人去救藍韞宜而未果后,他們便許久未曾見到藍崇洲的身影了。
可今天,他們覺得眼前的藍崇洲變得陌生極了,陌生到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今日的藍崇洲換了一身粗布麻衣,衣裳雖然整潔,整個人卻沒了從前的意氣風發,就像是被抽光了精氣神。
明明是一個剛到弱冠的青年,頭上卻陡然多出了許多白髮,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
他平靜的從兩方人馬中穿了過去,甚至沒有留下一個多餘的眼神。
「崇洲?」藍泊簡淡淡叫住了他。
藍崇洲沒有理會。
「崇洲,你這是要去幹嘛?」藍泊簡這次才微微蹙起了眉頭,他上前兩步,扯住了藍崇洲的手腕。
藍崇洲扭頭看他,又轉頭看了看副官和他身後的士兵,才微微停頓了腳步。
「我要離開藍府。」
「國師大人,您可以把藍崇洲這個名字,從藍府的族譜里除名了。」
藍崇洲抬起頭看著他,有些疲憊的眼眸里露出了一個諷刺的微笑。
「藍崇洲?」藍泊簡一向平和的面容在一瞬間有了一絲細碎的裂紋。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放高了聲音。
「不是她不能回來,是她不願回來,不願回到這個藍府,回到這個地獄。藍府就是個地獄,有你們在的地方就是個地獄。」
藍崇洲平靜的朝著他說道,一向哀傷的臉上此刻卻露出了一個喜悅的笑容。
「我早該發現的,只是韞宜她比我聰明,比我發現的早。」藍崇洲輕輕說完,也懶得再看藍泊簡的反應,轉身便想走。
藍泊簡握著他的手腕仍舊是沒有鬆手,他的表情露出了一絲不解。
「你離開藍府要去哪裡?」他語氣平靜,又帶著他人未能察覺的冷冽。
「只要能離開這裡。」藍崇洲回答。
「你以為你能離開藍府的蔭蔽?」藍泊簡抬起眼眸看他,語氣淡淡,此刻他的眼眸多了幾分幽深,又多了幾分輕蔑。
又是因為藍韞宜。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藍府的四公子,無論你走到哪裡,坐上了什麼位置,都是因為藍府,你永遠都不可能離開藍府。」
他聲音平和,眼眸慈悲,就像是在看一個頑劣的晚輩。
你永遠都不可能離開藍府……
藍泊簡一字一句都像是利箭一般戳進了藍崇洲的心窩,他緩緩閉了閉眼眸。
是的,就是這樣。
他無論如何逃避,他都不可能脫離藍府這個屠宰場,這個只對藍韞宜一人的屠殺。
他永遠不可能會抹去他對韞宜的傷害。
只是……他現在想要儘可能的對韞宜做到最好。
「逃不脫藍府的蔭蔽?」藍崇洲抬起微紅的眼眸看他,「您覺得我必須依靠藍府的蔭蔽,才能得到京城城門看守的位置嗎?」
「我不至如此。」
京城城門看守?
眾人的瞳孔猛地一縮。
「四少爺……您……您要去做京城城門的看守?」副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急急扯住了藍崇洲的袖子。
他可是陛下看好的下屆武狀元啊!藍廣夫更是暗暗想讓他去繼承自己的衣缽,成為下一個載入史冊的驃騎將軍。
他怎能去做京城城門的看守?
藍崇洲顯赫了一輩子,驕傲了一輩子,成為天之驕子,被所有人看好了一輩子。
不僅被評為京城十大美男之首,又是無數京城官家小姐的春閨夢裡人。
就算是順天府府尹走到他身邊,都需好聲好氣的與他客套著。
他怎麼能風餐露宿的站在城門口,去做那勞什子京城城門口的看守?
「您覺得我需要靠藍府的蔭蔽嗎?國師大人?」藍崇洲重重的撇開了幾人的手,便毫無留念的走了出去。
「崇洲……崇洲……」
副官一連叫了好幾聲,卻無論如何都叫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