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藍婉茹聲嘶力竭的叫著,額頭上早已經冷汗淋漓,「你們不能打我!不能打我!」
在啟國,若像是藍婉茹這樣的官家小姐犯了錯,幾乎都是被族內人拉到府里的祠堂處置的。
若是尋常小錯,不外乎跪跪祠堂、罰抄經文,若是犯了大錯,便直接家法伺候。
可她為了讓藍韞宜名聲掃地,將事情鬧到順天府。
結果名聲掃地的卻是她。
當著這麼多夫人的面打板子的,藍婉茹是第一個。
打得位置還是在臀部。
想必今天之後,若是她還能活著,便再也沒什麼名聲可言了,更別提什麼好姻緣。
臭掉的名聲怕是要伴隨藍婉茹一輩子了。
林大人輕飄飄的將令牌一丟,幾個衙役便抱著又厚又重的板子一步步走向了她,藍婉茹這才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哥哥,婉茹知錯了……哥哥,救救婉茹吧……」
莫大的恐懼淹沒了她,她不知所措的往後退了兩步,驚慌的眼神帶乞求,望著藍廣夫。
藍廣夫望著她,看著她可憐兮兮的臉龐,卻突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已經無數次看見過這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了。
在懇求藍韞宜為她割腕取血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在裝病被戳穿的時候,她也是這副樣子……現在虐待祖母、誣陷韞宜,用的還是這張可憐巴巴的臉!
就像是一副厚厚的面具,也不知到底欺騙了多少人。
那她興高采烈的撲倒自己懷裡,口口聲聲說著她多喜歡自己的時候,也是戴著這虛偽的面具嗎?
藍廣夫默默後退了兩步,他此刻內心有些倉皇又感到一陣心驚,他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和藍韞宜多說說話,好安撫他焦躁的內心。
他慢吞吞走到了藍韞宜的身邊,看著她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側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小小的絨毛微微豎起。
藍廣夫回想起他還未參軍的時候,每次練武回家,藍韞宜便會興高采烈的待在藍府門口等他,像一隻小鳥一樣撲向他。
毛茸茸的腦袋靠在他的懷裡,讓他感到無比的幸福和滿足。
藍廣夫想著,胸膛又泛起一絲暖意,他一動不動的看著藍韞宜靠在椅背上的小腦袋,竟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想去觸碰她。
太久了……實在是太久了……
在外面流浪的迷途的小鳥,該回家了啊……
他的眼眶微微濕潤起來。
幾個衙役將藍婉茹強硬的按在刑具上,又用粗糙的麻繩將她的手腳綁了起來,刑具上的血腥味湧入藍婉茹的鼻尖,藍婉茹害怕的四肢百骸都在發抖。
「哥哥救我……哥哥……」
她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了,眾位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脊背、臀部上,就像是要扒光她的衣服。
可藍廣夫仍舊是柔情似水的望著藍韞宜,甚至沒有給她留一個眼神。
為什麼?!
明明受刑的人應該是藍韞宜!明明就應該是那個賤人!
藍韞宜奪走了哥哥對她的寵愛,奪走了她認識的老神醫,她不僅要替藍韞宜照顧祖母,此刻還要替藍韞宜受刑!
憑什麼?到底憑什麼?!
藍婉茹死死的瞪著眼睛,若是眼神能殺人,此刻她早將藍韞宜刺得千瘡百孔了。
若是她能活下來……若是她能活下來……
她便要將藍韞宜碎屍萬段!
「啊啊啊啊——」
衙役將板子剛剛舉起,又重重的打在她的脊背和尾椎上,木板敲擊肉體發出沉悶的聲響。
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藍婉茹咬緊了牙關,淚水無知覺的湧出,全身忍不住的顫抖。
一下又一下。
藍韞宜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渾身淋漓的鮮血,內心卻平靜的猶如一汪死水。
沒有竊喜也沒有暗爽。
因為這是她應得的報應。
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該的。
「十四……十五……」
衙役一聲聲的數著,藍婉茹的臉色已經是慘白一片,渾身淌著冷汗,浮腫的眼皮無力的耷拉著,像是快失去意識了。
藍韞宜垂了垂眸,或許是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又或許是覺得鼻尖的血腥味太過難聞。
她默默站起身走了出去。
藍韞宜原本以為她是趁著眾人不備,偷偷溜出去,不會有人發覺。
可她出去了之後,布老頭和凌塵道人一行人,也跟在她的身後直接走了。
藍廣夫深深的望著藍韞宜的背影,咬緊了牙關,也追了出去。
楚桓和昭陽公主還有一眾夫人瞧著老神醫走了,便也跟著出去了。
「誒誒,你們別拉下我呀!」顧蓉隨意將臉盆放在地上,便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隨著臉盆落地發出哐當一聲響,原本熙熙攘攘的公堂一下子就空了下來,變得沉寂的詭異。
靜的藍婉茹可以聽見木板撞擊自己血骨發出的聲音,她的下本身幾乎是失去了知覺,靈魂也在緩慢的抽離她的肉體。
她本以為會藍韞宜趾高氣昂的站在自己的身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受刑,得意又居高臨下。
可誰知藍韞宜竟連看都懶得看她,甚至是眾星捧月的離去,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她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藍婉茹把嘴唇咬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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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韞宜沒走幾步,便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她一轉身,便看見布老頭又從他的布包里掏出了許多藥丸。
「傻丫頭,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可不要為了她難受。」布老頭似乎感受到了她心情的不妙,將藥丸一股腦塞到她懷裡后,又揉了揉她的後腦勺。
「多吃吃,多補補,你就該胖點!」布老頭笑眯眯的。
藍韞宜捧著懷裡沉甸甸的藥丸,終於覺得眼前的世界真實了些。她對著布老頭揚起一個笑容,剛想說話,卻又見藍廣夫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韞宜……」藍廣夫急匆匆的叫了她一聲后,又沉默了良久。
「跟哥哥回家吧……」藍廣夫的聲音陡然弱了下來,又帶著些隱藏的卑微,「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在外面過的不好。」
「從前的事情是哥哥誤會了你……哥哥以後會像今天一樣,為你主持公道,以後再沒有敢欺負你了。」
藍廣夫這一生,從未說過軟話,也從未向別人示弱過,他這是第一次對別人道歉。
他想起剛剛自己在公堂上的表現……
雖然前面差了一點,可他後面還是為韞宜撐腰,要求林大人秉公辦理。
將功補過,韞宜大概不會怪他,還會原諒他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