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的時候。

支有才過來報道了。

季晟當時正在跟他說話呢，「你明天先把老爺子接出院，好好在家照顧一天，後天正式上班。」

支有才變得老實了很多，「噯，我做什麼？」

「後天再跟你安排。」

季晟這邊話音剛落，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和支有才同時不經意地看去。

下一秒鐘,柳志帶著十幾個人從外面魚貫而入，他大喊了一聲，「跟老闆問好！」

然後那十幾個人集體大聲對著季晟喊道：「老闆好！」

這群人大多數都是弔兒郎當十八九歲的小青年，也有兩個和柳志年紀差不多二十七八歲的。

支有才一看見柳志臉都綠了啊，他那一個禮拜的地獄般生活全都擺眼前此人所賜，早就在心裡有陰影了。

季晟也被這十幾個人朝自己大喊大叫嚇了一跳,他有些埋汰地對著柳志說道：「幹啥呢？給鄰居們看到多不好？」

柳志嘿嘿笑了笑，上前道：「老闆,我把願意跟您乾的兄弟一起帶過來了,還有兩三個不樂意的我遣散了。」

那兩個二十七八歲一高一胖的人跟在柳志後邊，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看上去別提多乖巧了，一點也不像是在外面混的。

季晟微微頷首道：「行，這些人聽話吧？」

「聽話，絕對聽話。」柳志信誓旦旦保證道：「要是誰不聽話，老闆，不用你多說，我第一個把他給踢出去。」

季晟道：「成，那待會我和他們說說要幹什麼，也不是什麼勞累的活，就跟你們現在一天到晚在外面晃蕩差不多。」

「老闆，我先給你介紹兩個人。」柳志拉過那兩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人介紹道：「這兩位是和我從一開始就一起玩的。」

他拉著高個子道：「高峰。」

高峰連忙道：「老闆。」

季晟點了點頭，「你好。」

柳志又拉過胖子，「王健。」

王健同樣堆滿笑容道：「老闆，以後有啥事您儘管吩咐一句,我和兄弟們儘快給你辦妥。」

季晟故意給他們難堪,想試試這群人是不是真的服氣自己,「別一天到晚兄弟兄弟，咱們是正經生意人，以後在外面只准說同事，不準說兄弟兩個字。」

「是，是是。」

「老闆，我們都聽您的話。」

高峰、王健連忙應聲，臉上一點不耐都沒有，他們和柳志同時出來混的，在外面待了十幾年了還是不大不小的混混，如今眼看有機會巴結到身價幾十萬的大老闆，怎麼可能會有異議？

季晟看他們很服氣，心中也十分的滿意，側頭看著柳志道：「行，那我就給大家稍微講一下……」

這邊正說著呢，支有才有些害怕柳志等人，弱弱道：「老……老闆，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後天再來報道。」

「嗯……」季晟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麼,指著支有才對眾人道：「柳哥,你告訴大家，以後誰再看見這人在外面打牌賭錢，給我往死里揍。」

「老闆你放心，我會盯著他的。」柳志朝著支有才皮笑肉不笑道。

支有才都快被嚇哭了，急忙保證道：「不賭了，我真的不敢賭了。」

「行，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季晟說著又補充了一句，「老爺子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吃飯什麼都成問題，對吧？」

「我要出來上班的話，他肯定沒人照顧。」支有才點了點頭回答。

季晟想了想，又看了看柳志等人，這才說道：「這樣吧，以後我這邊這麼多人肯定要請煮飯阿姨，後天開始你來上班的時候，把老爺子也接過來，讓他中午和晚上在我這邊吃飯，我估計他會拒絕，不過你自己想辦法搞定你爹。」

「噯，謝謝老闆。」

支有才應了一聲隨即走了。

等到人一走，季晟立刻在柳志的一一介紹下把這十幾個人認了個遍。

然後他開始給大家講自己到底是做什麼的。

沒講幾句呢，季愛國、季慶和楚鍾林等人就回來吃午飯了，他們剛開始看見院子里十幾號人嚇了一跳，還以為遭賊了。

在聽到這群跟著柳志的人全都投靠了季晟，他們全都汗了一下，心說小晟哥成為松下經銷商之後規模擴大了啊。

聊完以後，人就散了。

只有柳志、高峰和王健三人跟在季晟身旁。

季晟看向季愛國等人，「上午業務跑的怎麼樣？」

「唉，不怎麼好。」

「人家根本不信咱們。」

「就是，我們怎麼說那些開店的都覺得咱們是騙子，甚至剛才我剛開口說了松下經銷商幾個字，人家就把我哄了出來。」

楚鍾林、王雲倉和周小民三人臉上顯得有些惱怒。

反倒是季愛國和季慶兩人雖然也因為跑業務不順利不大高興，但沒任何憤怒的情緒在裡面。

季晟這幾天忙著支有才的事情，壓根不知道這幾個人怎麼跑業務的，他想了想，「先吃午飯，吃完我去看看你們怎麼跑業務的。」

「好，我去買盒飯？」季愛國主動道。

如今這年頭盒飯是個稀罕玩意，一塊錢一份有葷有素，如果是一塊五，有兩個葷菜呢。

季愛國、楚鍾林等人平時跑業務，中午都吃的盒飯，而且還是不亦樂乎那種。

季晟看了看柳志、高峰和王健，咂嘴道：「今天柳哥他們剛來，我帶你們下館子。」

「好耶！」

「謝謝小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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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想吃盒飯怎麼辦？盒飯真的很好吃哎。」

「小民你個沒出息的，吃盒飯吃上癮了？」

楚鍾林、王雲倉和季慶對著周小民一陣鄙夷。

柳志、高峰和王健三人看的樂呵不已，感覺季晟這邊和他們在外面混也沒什麼區別嘛。

……

把大門鎖起來。

季晟帶著柳志、季愛國等人一起去飯店吃飯。

沿著街道一邊走一邊聊。

忽然，走到公共汽車站牌那邊，季愛國好像撞到了一個小姑娘，把人家用蛇皮袋裝著的東西撞的滿地都是。

「你怎麼走路的？」其中一個高個子女孩子不滿呵斥。

另一個個子相對而言矮一些的女孩子怯生生道：「小霞，算了。」

季愛國老實人，趕緊蹲下身子幫人家撿東西，嘴裡還不停說著「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們別生氣。」

「沒，沒事。」矮個子女孩看他們一大幫人呢，也不敢多說什麼。

季晟一開始也沒注意什麼，這邊急著吃飯呢，他招呼了一句，「柳哥、老楚，趕緊幫人家把東西一起撿一下。」

說著，他先蹲下來撿了。

「好。」

「高峰，把人家女孩子被子給撿起來。」

「好的，柳哥。」

幾個人全都蹲下來了。

「謝謝，謝謝你們。」矮個子女孩還在說著。

高個子女孩看季晟他們這麼講理也不發火了。

季晟幫著撿起兩件打補丁的衣服，隨手朝著矮個子女孩遞過去，嘴裡說道：「真不好……」

意思兩個還沒說出口！

季晟看見矮個子女孩那張臉，他神情一下子錯愕起來！

這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他認識！

照理說這茫茫人海，又是八十年代末的魔都，季晟碰到認識女孩子的可能性非常低，但這女孩他真的認識！

因為這是他媽！

季晟整個人都傻了，從小到大他聽過父母講過無數以前的經歷，可從來沒聽過母親在結婚之前來過魔都啊！

我媽怎麼會來魔都的？

季晟腦袋裡全是問號，不敢置信地看著正不斷把撿起來東西往蛇皮袋裡塞的年輕母親，腦袋裡立刻又意識到一件事。

蝴蝶效應！

一定又是蝴蝶效應！

這一刻，看著身上穿的衣服還打補丁的母親，季晟心裡亂糟糟的。

「咦，這你身份證？程琳？和大歌星同名呀。」季愛國拿著身份證對季晟母親說道。

程琳紅撲撲著臉蛋，顯得有些靦腆道：「嗯。」

季愛國很感興趣道：「你也是海通的？還是四頭橋鎮的？我二頭橋鎮的。」

「啊？你也是海通人呀。」程琳立刻換上了家鄉那邊土話。

季愛國他鄉遇故知很高興，同樣說著方言道：「對，你們來魔都幹什麼？」

高個子女孩脾氣貌似不怎麼好，哼哼唧唧道：「能幹什麼？來打工唄，我媽聽人說你們二頭橋那邊有人上總台新聞，發財了，讓我來魔都打工，我就拉著小琳一起來了唄。」

我尼瑪！

果真是我引起的！

季晟看向高個子女孩，這人自己也認識，他記得好像叫「程霞」，是母親的堂姐，他沒想到自己上了一次總台新聞對這個世界影響那麼大，連記憶中結婚前從來沒出過海通地界的母親都跑魔都來了。

「那你們有去處了嗎？」季愛國老好人般地關心問了一句。

程琳小聲道：「有了，我姐來之前就跟她舅舅通過信了，讓咱們去他工地學著刷大白，說要是我倆學會了，開三塊錢一天工資呢。」

「遠不遠？我看你們拿這麼多東西，要不我給你們送過去？」季愛國道。

季晟本來腦袋還在宕機呢，聽到父親這話渾身一激靈，父親和母親這別說著說著對上眼了，提前在一起吧？

他趕忙起鬨道：「我們一起幫你們把東西送過去，柳哥，高峰，老楚，你們愣著幹嘛？幫人家女孩子拿東西。」

「好咧。」

「高峰你最壯，給人家扛個蛇皮袋。」

「王健你這狗東西，體力活都叫我做啊？」

幾個人笑罵著幫程琳和程霞兩人把三四個大蛇皮袋都扛在了肩上。

程琳和程霞看他們這麼熱情的模樣嚇了一跳，本來想拒絕的，可是見到柳志那張略帶猙獰的臉，愣是沒敢出聲。

最後季晟等人幫著她們把東西送到了前邊工地。

程琳和程霞也很禮貌的說謝謝，然後拖著蛇皮袋進了工地里。

季晟盯著年輕母親的背影久久不語，他不想讓母親在工地里學刷大白吃苦，可是他又不想讓父親和母親這麼快就在一起，畢竟記憶中父母好幾年以後才由媒人說親結婚，如果提前在一起，那這個世界就沒有他了。

轉念一想，這裡是平行世界，而且因為蝴蝶效應，他已經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很多影響和變化，即便按照記憶中的時間讓父親和母親結婚，最後再生出自己的可能性幾乎也基本上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