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

季晟帶著季愛國和季慶兩人拎著二三十個相機和幾十塊電子錶離開了旅館。

「小晟哥，到底什麼法子？」

「對啊，你倒是說說，我好奇得緊。」

季愛國和季慶急的就差沒抓耳撓腮了。

但季晟就是不說，或者說，不親自示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三個人行走在馬路上。

季晟第一次看到無數兵營式建築，依稀能觀摩出一條長走廊串聯許多單間，長長的走廊兩段通風，形如筒子，如果沒記錯，這應該是時代的產物「筒子樓」，現代社會已經看不見了。

他們來到公交牌。

季晟先是看了一下，確定坐哪路車。

大概等了十分鐘樣子，嘟的一聲喇叭，電車來了。

季晟循聲望去，只見兩節車廂好似被黑色橡膠層黏住連接在一起、車頂上伸出兩根黑色「觸手」搭在電線上的車子緩緩駛來，又是一個刻滿時代印記的產物——老式電車。

「上車。」

季晟拎著裝東西的蛇皮袋一馬當先進了裡面，季愛國和季慶趕緊跟上。

如今的公共汽車還不是投幣，有售票員。

季晟買了三張票。

不多時，到了目的地附近了。

三人從車子里下來。

季晟四處張望尋找店鋪。

季愛國弱弱道：「這……這是哪啊？」

「哦，外灘。」季晟隨口說著，忽然看見他要找的店鋪了，「走，跟我去照相館。」

季慶一愕，「去照相館？難道你想把相機賣給照相館嗎？」

季晟險些噴了，無語道：「你覺得現實嗎？」

季慶一想也是，訕訕笑道：「那我們去照相館幹嘛？」

季晟這次沒隱瞞，「買兩卷膠捲。」

「買膠捲？幹什麼？」季愛國一臉茫然問道。

季晟又買關子道：「你們馬上就知道了。」

隨後，他也不管這兩人是不是好奇，買了膠捲和電池，就帶著兩人來到城隍廟附近擺了個地攤。

……

城隍廟是魔都最著名的景點之一，哪怕現在是八十年代末，依舊人來人往非常擁擠。

來這裡的絕大多數都是外地人，有些人在魔都工作難得假期過來看看，還有些人則是專門來旅遊。

為什麼選擇這裡？

就是因為這些人群！

在魔都工作的人還好說，可如今捨得千里迢迢跑到魔都來旅遊的人，尤其臨近過年，絕對有錢人！

這些是最理想的潛在客戶。

季晟當然得選擇這裡，他一把東西放下就立刻拆了一台相機出來，把膠捲和電池裝上，然後看了看季慶和季愛國，「小慶，你跟我進去轉悠一圈，愛國，你留在這裡看著攤位，待會不管誰來問相機價錢都說五十，拒絕還價，電子錶也一樣，一隻咬死一百二，知道了嗎？」

「好。」季愛國憨厚地答應。

季慶也沒什麼意見。

分完工，季晟帶著季慶朝城隍廟裡面走，如今城隍廟管轄權還屬於豫園商城，進去要買票。

季晟買了票。

隨後他一邊走一邊大嗓門對著季慶說道：「小慶啊，咱們難得來魔都一趟，要不拍照留念一下，回去也不會覺得遺憾，來，你站門口，我給你拍個照。」

季慶被他說的雲里霧裡，不過還是哦了一聲，乖乖地走到大門口站定擺姿勢。

季晟剛才大嗓門吸引了不少目光。

相機在當前年代可是最時尚的東西之一，好多人一看見他給季慶拍照，不由自主目光多停留了幾秒鐘。

季晟嘴角勾起一道弧線，故意又一次表現的像「鄉下人進城」模樣，大嗓門道：「得虧這相機便宜，只要五十塊一個，咱們才能有機會拍照留念。」

季慶被季晟大嗓門喊的覺得有些丟人，臉刷一下子就紅了，小夥子嘛，麵皮薄。

反倒是那些被季晟大嗓門吸引來的人在聽到他說相機只要五十塊錢，一個個全都竊竊私語。

「他說什麼？」

「照相機只要五十塊錢？」

「真的假的啊，哪有這麼便宜的照相機？我大舅搞攝影的，買了一台相機花了好幾百塊呢。」

「幾十塊錢買相機，怎麼可能啊！」

大家都不相信，覺得季晟在瞎扯。

甚至還有個戴著金鏈子有點像暴發戶的光頭主動上前詢問，他操著一口濃厚東北口音的普通話道：「誒小兄弟，你剛才說相機只要五十塊？」

季晟演戲演全套，一邊「咔嚓」一聲給季慶拍照片，一邊好像很漫不經心回答道：「對，我就花了五十。」

聞言，光頭一下子來了興趣，五十塊錢買個相機，對於現在的人來說誘惑力還是非常大的，他追問道：「哪買的？」

「就廟大門口不遠擺攤那個傻小子那邊買的，那傻小子好像不太機靈，上來就跟我說只要五十塊就能買個相機，我一開始還以為假的，結果一看還是洋貨，就跟他砍價，可這小子腦袋跟木魚疙瘩一樣，說五十就五十，愣的很，我估計他根本不知道相機的真實價值，不然咋可能只賣五十？」

季晟一邊把父親說成傻小子，一邊心裡說「爸對不起都是為了生意」。

沒錯！

他就是在用現代營銷手段賣東西，而且還是現代營銷手段當中已經爛大街的方法——自己給自己刷好評！

剛才季晟這一段話包含了幾個要素，首先他是消費者不是賣家，相機是真的，還是洋貨，最後他故意引導，讓大家以為擺攤的季愛國不知道相機真實價值，隨便開五十塊價格出售。

八九十年代國內崇洋媚外的風氣很盛，只要東西和洋人扯上關係，十有七八會賣得紅火。

這可不是說笑的，老一輩人他們成長的年代，思想最具活力的時候便是八九十年代，如今這個時候正好是世界各國迅速發展時期，而國內與外界經濟非常懸殊。

電視機上狂轟亂炸的都是國外月亮多圓，國外科技的衝擊、經濟衝擊、文化衝擊，各方面的衝擊讓如今很多人思想跪化嚴重。

導致很多人只要一聽到是洋貨就會本能地覺得是高檔貨。

所以季晟才故意說是洋貨。

之所以留下季愛國看攤子，是因為他為人太老實，更容易給人傻小子的感覺。

傻小子做生意，在正常人思維中，都會認為最終很可能血本無歸，會給人買到就是賺到的錯覺。

如果季慶那麼滑溜，估計沒人相信。

果不其然，光頭聽完季晟的話，立刻指著外面道：「就外面對吧？」

「對，就外面。」季晟看似很隨意回答，手裡還在給季慶繼續拍照，可眼睛卻不由自主偷偷瞥向了光頭和光頭攜帶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

和他預想的幾乎一樣，光頭連「謝」都沒說，直接拉著女人的手朝外走去。

不止是光頭如此。

旁邊還有好幾個人聽完季晟和光頭的對話，也開始挪動腳步朝外走去。

上鉤了！

季晟心中暗暗偷笑，要是這種手段在現代社會用出來，估計沒人會相信，但現在是八九十年代，這個時代的人雖然不傻，但沒有經過各種營銷手段的洗禮，還比較單純。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搞一個「三天大甩賣」這種現代惡俗營銷方式，也能讓這個時代的人誤以為真的是這樣。

一看不少人上鉤了。

季晟演戲更加賣力了起來，今天一定要好好演戲，爭取多賣點相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