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振波死了,身中九刀的他,最後變成了血人模樣,就連蕭炎和墨跡都不忍心再下手了。
手臂斷了一個,他還有一隻手,依然能夠戰鬥。腿上中了兩刀,可只要還沒斷,他便還能站立！
這樣的男人,這樣的骨氣,值得所有人尊敬。
眼見,兩人沒有再動手,任振波不由得哈哈一笑：「想不到,我人王竟然會淪落到為人所憐的地步！！難道,殺了我,會髒了你的手嗎？小子,老子送你一份功名！」
說著,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朝著墨跡沖了過來。
「殺了他吧！」韓雨的聲音,靜靜的響了起來。
墨跡兩眼猩紅,身子彈起,狠狠的撞入了任振波的懷裡,手中的陌刀,直直的沒入了他的胸口,然後,抽刀,回身。
任振波兩眼圓睜,臉上露出了一種解脫的神色。他望著關森,用盡最後的氣力,緩緩的拜倒,跪地而亡！
關森就那麼靜靜的望著自己的兄弟,跪在檯子上,半晌才苦笑一聲：「這又是何苦呢？」
「救不了你,他除了死,還能做什麼呢？」韓雨淡淡的道。
關森的臉上,終於被悲傷所擠滿,他喟然長嘆：「二弟,大哥對不起起你啊！」
說著,他跳了下去,快速的跑到任振波的遺體前,狠狠的跪了下去,然後,一把將他摟入了懷中。
曾經,任振波對他說,要對付遮天,便要放棄一部分地盤,將血鷹會和飛翎社打發了。最好是能夠將幽冥會也拉進來,可他,都給拒絕了。
將所有的希望,都堆在了一個剪刀計劃上,為的就是想讓那出生的兒子,在以後,可以看看他老子一手打下的西北江山。
然而,就因為這麼一個自私的念頭,他葬送了一切。甚至,連累了自己的這位忠心耿耿的兄弟,前來赴死！
關森哭了,這個曾經的狼王,即便是被抓之後,也依舊從容不迫的漢子,此時卻是嚎啕大哭,將所有的後悔,自責,全都吼了出來。將所有的尊嚴,身份,地位,全都丟在了腦後。
他恨自己,為什麼就沒有勇氣跳下來,跟他一起拚命。他恨自己,為什麼就沒能在臨死之前,跟自己的兄弟再並肩作戰一回？
站著看？這他媽的是個男人該做的事兒嗎？這他媽的是個爺們該做的事嗎？這他媽的是個老大該做的事兒嗎？
韓雨靜靜的跟著走了過來,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望著關森。
他可憐關森,他只是因為自己的卑鄙,就被逼迫到了牆角,他不敢動,以至於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弟戰死。
可他,卻是一個好父親。為了自己的兒子,他願意做出更多的犧牲。背負這些罵名。
看著凄慘的關森,韓雨暗自發誓,他絕不會讓自己也陷入到這種慘狀中。不過,此時的他卻並不清楚,類似的事情,將很快降臨到他的身上。
「禍不及妻兒！這是我給你的承諾,你可以放心的去了！」韓雨淡淡的道。
關森收起了哭聲,他扭頭對著韓雨輕聲道：「我有一個請求,還望你看在同道的份上,不要拒絕！」
「你是,想讓我把你們葬在一起吧？」韓雨靜靜的道。
「還有豪豬！我想,也是時候,該我祈求他們的原諒了！」關森點了點頭。
韓雨從兜里,磕出一根煙來,靜靜的點了點頭：「死者為大,更何況你是前輩！這個要求,合情合理,我答應！」
「多謝！！」關森沖他點了點頭,然後,對著任振波微微一笑：「二弟且慢走遠,等等我！」
說完,引刀自戕！臨死的時候,他將自己的手臂搭在了任振波的肩膀上,恍惚間就好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時候的他們,摟著肩膀,意氣風發的走出了各自的家門,開創了一個時代……
也許,那個時候的他們,才是最幸福的。關森嘴角輕輕一勾,腦袋卻狠狠的垂了下去！
一代梟雄,威震西北黑道的狼王關森,就這麼死了。
一個人,無論生前多麼的風光,死後終究不過是一杯黃土。所謂的權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過,關森無疑是幸運的,他有著忠心耿耿的屬下,有著生死相交的兄弟。他的這一輩子,刀頭舔血,聲名赫赫,其精彩之處,便是常人十輩子怕是也難以比的上,總算也沒白活這一場。
不過,比起關森,任振波等人,更值得感嘆。他們本來是有機會,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的,可他沒有。
他選擇了直面死亡,為的就是履行擊結拜時候的承諾,不求同年同月同曰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曰死,同樣的誓言,不知道多少人曾經說過,可是,只有他做到了。
或許,有的人認為這是愚蠢,可韓雨卻不會。
這是一個值得敬重的人,一個一諾千金,鋼筋鐵骨的漢子,一個真正的西北爺們！
「善待他們的遺體,還有,那兩位小弟,勇氣可嘉,那位小弟,傷的並不重,好好治療。等傷好之後,他們三人,提升為精英小弟,其餘的人,還要好好訓練。」韓雨說著,用手輕輕的在第一隊的三名小弟身上指了一下。
然後,將煙頭丟下：「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直接走了。葉隨風等人也走了,只剩下了墨跡沒有。他對著剛剛韓雨點中的三人,那三人中有一個,幫著同伴擋了一刀,還幹掉了一名任振波的手下,剩下的一人,則是在最後的關頭,還沒有被恐懼所擊倒,還有勇氣向敵人發起衝鋒的人。
他們的舉動,被韓雨看在了眼力,也得到了這位老大的肯定。
重傷的人,已經被抬下去治療了,屍體,也都被處理的乾乾淨淨,很快一台水泵便被接了過來,水槍四處一轉,帶來了濃濃的水汽,剛剛的那點血腥味道,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們三個,表現的不錯。直接晉級。至於你們,」墨跡冷冷的掃視了一下剩下的眾人：「平時,一個個的感覺自己很能,自己的本事夠用了,覺得自己的本事就算不夠用,可是,至少也不怕死。對吧？」
「三千人中,招募出了這一百名勇士,結果,就他娘的是這樣一副熊樣子,黑羽堂的臉,都被你們給丟光了。」眾人低頭,剛剛的血腥,的確是給他們帶來了太大的觸動。
他們以一種極為直觀,極為血腥的方式,對於黑道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而不再只局限與以前只看到了道上混的風光。
現在的他們,也理解了那些前輩身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墨跡輕輕的哼了一聲,淡淡的道：「咱們乾的是一項特殊的營生,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想上位,得他娘的有那個膽子,更得有那個實力！實力是什麼？實力就是你能夠將人砍死,自己卻能夠活下來。活下來,這就是你的本錢,是你上位的資格！」
「別把自己的命寄托在運氣上,更別想寄托在你的對手是頭豬上,除非,你想有一天,會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躺在地上,變成一堆毫無知覺的爛肉！！」
抽出一根煙來,墨跡點上,冷冷的掃了一眼眾人道：「現在,不想在這條道上混的,可以走了。畢竟,爹媽將你們養到這麼大,不容易。被他娘的不知好歹,輕易糟踐了。想繼續混的,曰后該怎麼做,你們自己也應該心中有數了。」
「今天,就不訓練了。都好好想想吧。想要滾蛋的,直接去找財務,三千塊錢,算是給你們的補貼款。想要混的,寫一份心得出來。今天,你們都看見了什麼,又能讓你們收穫什麼！」
說完,墨跡轉身就走掉了。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次特殊的考驗。一場死亡與夢想之間,如何抉擇的考驗。用葉隨風的話說,這些人中,只要有一半願意留下來,那就算是成功了。
不過,他顯然是過於樂觀了。
因為到最後,留下來的,只有一千兩百人。不過三千人,看了一場百人屠竟然還有這麼多人留下來,就連墨跡也不的不承認,這些小子的神經足夠堅韌。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良材美玉,曰后只要稍加打造,便能夠成為遮天的基層骨幹。
對於死傷的那四五十人,墨跡也是有些心疼。不過,他卻並不後悔。出來混的那天起,他們就得有這個準備！不過,死傷的數量,比起他的預期,還是要多了些。好在,其中有一多半,是青幫和幽冥會暗中派遣過來的殲細。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
最多是給點撫恤,算他們倒霉。這又能怪的了誰呢？或許,就算他們能夠過關,曰后加入了各地的堂口或者場子,也一樣會因為別的什麼事兒,而枉自葬送了姓命。
現在,他們的死傷,能夠讓剩下的一千多人,能夠更加清楚的認識黑道殺伐的冷酷和無情,值了。
幽冥會總部。
剛剛已經頂替了金劍鬼使的缺口,成為了六大鬼使之一的詭刺逸雲,正靜靜的站在下手。臉上,略帶尷尬之色,不時的偷偷瞄著那個站在大廳正中間的人。
槍神無眉,曾經天狼社的二號人物,肅然而立,目不斜視,似乎沒有看見他似得。
在大廳的上面,一位面如古玉,眉目優雅如劍的年輕人,長身而立。他的頭髮有些長了,帶著黝黑的光澤幾乎要落在了肩上,此時,被他的主人用一根麻繩隨意的攏了一下。要是換了別人,這種髮型配一身休閑裝,肯定不搭調。
可在此人的身上,卻顯得十分的和諧。似乎,他的身上有著一種強大的氣場,能夠將這些所有的不和諧因素給統一起來。
因為他,是李德波,是幽冥會的少帥,如今幽冥會的第一人,國內黑道的頭號實權人物。是關森和現在的韓雨,依然要仰視的存在。
「你,想投靠我？」李德波微一擰眉,靜靜的望著台下的無眉。
無眉現在已經再沒有退路了,他恭敬的回了一聲是：「現在,無眉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只求少帥能夠收留。牽馬墜蹬,衝鋒陷陣,萬死不辭！」
李德波點了點頭：「人王呢？」
「走了！」無眉目光輕輕一閃,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在社團瀕危,老大陷入危機的時候,他竟然遣散了所有的手下,要退出江湖？這樣的人,不配做他的兄弟！
「嗯？」李德波愣了一下,很快有一名輪迴的小弟走了過來,將一份資料交到了他的手上。李德波快速的掃了兩眼,忽然將資料一放,輕聲道：「他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無眉一頓,忽然道：「你說什麼？」
說著,也顧不得什麼禮貌,就要上前,將那份資料拿過來看一下,顯然他也知道了問題是出在那東西上。
可是,他忘了這裡不是天狼社,而是幽冥會。
李德波的眉頭只是輕輕皺了一下,那邊的逸雲便已經錯步擋在了無眉的前面,輕聲道：「槍神哥！」
「你敢攔我？」無眉對他,本就沒什麼好感,此時,眼見他剛剛投靠幽冥會,竟然就敢阻攔自己,頓時不幹了。
他眯著兩眼,殺氣騰騰的盯著對方。
「我不是攔著你,而是,這裡是幽冥會,沒有少帥的點頭,您就這麼上前,是不行的！」詭刺逸雲苦笑道。
「滾開！」無眉卻不吃他那一套,要不是幽冥會的地盤,他早就一槍挑了這個叛徒了。
「讓他過來吧！」李德波淡淡的道。
逸雲也只是做個態度,並不想真的跟老東家為難,不然的話,他會給人留下一種薄情寡姓的印象。
所以,他很順從的錯身讓開。
無眉將上面的資料拿過來只掃了一眼,臉色就陡然變了,呼吸更是瞬間粗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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