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風這輩子重情重義，自認為對待任何人都無愧於心，唯獨對恩師，他實在是愧疚至極。

「古小子，你也別想那麼多，畢竟當年你還小，思想意識都不太成熟。」

或許是瞧出古清風的心思，羅玄老祖勸說道：「更何況以你當年的處境，走上那條路也是被逼無奈，老夫一直都認為，如果當年天下人都像真覺老爺子一樣，對你小子有一顆包容之心的話，你小子也不至於走上那條不歸路。」

望著神情複雜的古清風，羅玄老祖繼續勸說道：「而且，說句你小子可能不愛聽的話，當年你前後三次對上清宗手下留情，也都是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後來你小子斬仙河，降靈雨，恩澤世界，乃至心甘情願的接受仙道審判，不都已經認識到自己犯下的過錯了嘛。」

「所以，當年你對老爺子的恩情，差不多已是仁至義盡了，沒有必要太過愧疚。」

古清風沒有說話，一直飲酒，連飲數杯，這才開口問道：「他老人家現在……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老樣子唄，上清宗曾邀他老人家入內閣，不過被老人家拒絕了，老人家一直在上清宗的後山隱居，每日粗茶淡飯，吃齋念佛……」

「老爺子，沒有再動過輕生的念頭吧？」

「輕生的念頭？哪敢啊。」

說起這件事，羅玄老祖至今想起來還有些唏噓，當年古清風在這方世界大開殺戒，真覺老爺子便準備自刎為古清風向天下人謝罪，結果被古清風硬生生的攔了下來，而且為了防止恩師再又輕生的念頭，他對天下人說，如果真覺老爺子今日以死謝罪，他會屠滅這方世界所有人。

「不過，你小子當年可是真夠狠的，一句話下去，徹底杜絕了那老爺子輕生的念頭，也著實把天下人嚇的不輕，尤其是上清宗那幫老傢伙，你小子是不知道，當年那幾個老傢伙把老爺子接回宗內之後，那是哭著喊著勸老爺子想開點。」

「當年我真是太衝動了。」

羅玄老祖點點頭，嘆息道：「何止是衝動，當年你小子他娘的完全是殺紅了眼，你一句話下去，雖然杜絕了老人家輕生的念頭，但卻讓老人家痛苦至今啊。」

「老人家當年為何想以死謝罪？還不是覺得沒有教化好你小子，你這個徒弟在外面大開殺戒，他這個當師傅的自然覺得愧對天下人，便想以死謝罪，而你小子呢，偏偏給攔了下來，還放下狠話，若是老爺子以死謝罪，你便屠滅整個世界。」

羅玄老祖搖著頭，不停的嘆息，道：「老爺子當年死了，也就了百了，可你讓他想死都死不了，他只能為了天下蒼生活著，你師傅那個人啊，修的是一顆慈悲心，他本就因你而覺得愧對天下人，你讓他活一天，他就痛苦一天，要我說，當年你還不如讓他以死謝罪呢。」

羅玄老祖的話算是戳中了古清風內心深處的痛楚。

這也是他覺得最對不起恩師的地方。

每每想起此時，古清風都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當年的他做事太衝動，也根本不顧別人的感受，更不會為他人著想。

「當然，咱們自己人在這裡說說而已，這件事後來老夫也仔細想了想，若是換做老夫的話，老夫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瞧著老爺子為了自己而以死謝罪吧？反正老夫是不會這麼乾的，思來想去，你小子當年的做法雖說極端了點，但不得不說，那確實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現在，我師傅他老人家還在為我當年乾的那些事情而耿耿於懷嗎……」

「古小子，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羅玄老祖肅然道：「這麼跟你說吧，你師傅從來沒有怪罪過你，從來沒有，老夫敢用人格擔保，比起天下蒼生，他反而覺得最對不起的是你。」

「我師傅他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是啊，老夫也是這麼覺得，可他老人家就是這麼對老夫說的，反正前些年老夫去看望他老人家的時候，他老人家每次都說，愧對於你，老夫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那老爺子究竟有什麼愧對你的，不過有一點老夫很肯定，老爺子一直都很自責，自責當年沒有教化好你，或許是因為這個，他才覺得愧對與你吧。」

正說著，羅玄老祖像似又想起了什麼，說道：「可能還有一件事兒，那就是當年你小子心甘情願接受仙道審判，老爺子應該也是覺得，當年他那一跪，才導致你主動放棄，接受了仙道的審判。」

「若真是因為這件事的話，那我……就更對不住他老人家了。」

「怎麼著？難倒當年你小子心甘情願的接受仙道審判，不是因為老爺子那一跪？」

「當年就算老爺子不跪，我也會接受仙道審判的。」

「為啥？」

古清風搖搖頭，沒有回應。

事實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就算當年恩師不跪，他也照樣會接受仙道的審判，因為當年的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再與九天仙道斗下去，只會連累更多人，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早有預謀準備詐死瞞天過海。

當時他準備直接衝上九天，殺他個昏天暗地，然後再詐死瞞天過海。

而老爺子那一跪，讓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也不想再殺任何人，直接接受了仙道的審判。

「你小子當年該不會早有預謀，從一開始就把後路想好了，準備先殺他個痛快，然後再把所有罪責一個人扛起來，立下天誓，弄個虛虛實實的血之詛咒，讓九天那邊忌憚著，然後再接受仙道審判，詐死離開，再弄個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的，一了百了。」

羅玄老祖人老成精，從古清風方才一句話，前後又一想，立即推測出了當年很多令他疑惑的地方，說道：「沒錯，你小子一定會這麼干，這樣以來，既能徹底了結你與九天的恩怨，也能徹底讓這方世界消停，還他娘的能讓九天不再追究其他人的罪責，最重要的，也算還了真覺一個清白，讓天下人都承老爺子一個天大的人情，你小子呢，生前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仙道罪人，死後他娘的變成了終結上古時代的萬古英雄。」

「他娘的！我說你小子這套路玩的不是一般的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