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著保姆往裡面走。進去后，保姆領著他們兩人坐到了屋子西邊的一個小客廳里。小客廳有個門，梁健和項瑾進去后，保姆走出去的時候，順手就將門給帶上了。

梁健看了看那扇關著的門，忽然意識到，張一山這裡應該是還有其他人。

過了一會，小姑娘端著茶進來，一杯是綠茶，一杯是花茶。梁健看了眼項瑾的花茶，再看看低眉斂眼的小姑娘，等小姑娘出去后，梁健對項瑾低聲笑道：「看來，你這盒護膚品，還是起作用了！」

項瑾一邊優雅地端起茶杯，輕輕聞了聞，然後慢慢說道：「女人都愛美。不過小姑娘還是不錯的，至少知道投桃報李。」

梁健笑了笑，好奇地問她：「你怎麼知道這保姆是個女的，萬一是個男的呢？」

項瑾看了他一眼，道：「大部分的保姆都是女的。不過，即使是男的，也沒關係，我也做準備了。」

「你準備了什麼？」梁健更加好奇。

項瑾嫣然一笑，道：「秘密。」

兩人說笑的時候，忽然外面有說話的聲音。梁健和項瑾忙安靜了下來，不過聽不大清。過了沒一會兒，就聽到門開門關的聲音。

看來，來找張一山的人已經走了。

梁健想著，接下去應該是輪到他們了。他還在心裡將要說的話，整理一遍。可左等右等，這小客廳的門就是不開。

漸漸的，一刻鐘都過去了。外面很安靜，張一山就是不見他們。

梁健心裡有些不開心，他覺得張一山是故意的。他剛才進門的時候，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說了，是蔡市長讓他來找他的。張一山還故意這樣做，難免讓梁健會有他想。

倒是項瑾，很淡定。她可能是感覺到了梁健內心的煩躁，還伸手過來，按在了梁健的胳膊上，梁健轉頭看她，她給了他一個放寬心的眼神。

梁健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裡的那些不開心，繼續等著。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那位小姑娘才過來打開門，說張一山在書房等著。

項瑾站起來準備和梁健一起過去，小姑娘卻有些為難地說道：「張書記說，讓你一個人過去，至於這位姐姐，還是讓她在這裡等吧。」

梁健皺了下眉頭，心裡剛壓下去的不開心又起來了。這位張一山，太有架子了。

項瑾知道梁健不開心，便笑著說道：「那也行，正好我也不太喜歡聽你們男人談工作。你去吧。」

梁健看看項瑾，項瑾朝他笑笑。

小保姆將他送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就走開了。梁健等著裡面喊進去的時候，才推開門進去。

門一開，梁健一抬眼就知道項部長為啥要準備一副畫了。這張一山的書房裡，除了一面牆是書架外，其他地方几乎都掛滿了字畫。書桌旁的角落裡還放了一個青花瓷的畫缸，裡面裝滿了字畫。

梁健進去的時候，張一山正在練字，聽到梁健進來的聲音，就招呼梁健：「你過來，看看我這字寫得如何？」

梁健走過去，一看，張一山這字說好也還好，可要說很好，卻還差點。梁健看過寫得最好的字，是項部長的那位朋友，老趙。他的字，筆鋒蒼勁有力，像是要穿透那張紙一樣，十分地有氣勢。而張一山的字，缺少這種力，有點軟綿綿的。

但，梁健肯定不能說實話。就剛才讓梁健在客廳等了半小時這事，就可以看出，這人肯定是好面子的。梁健要是說了實話，豈不是駁了他的面子。好面子的人，你駁了他的面子，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梁健便違心地誇了幾句。

張一山似乎挺滿意，放下筆，看向梁健，問：「蔡市長讓你過來找我，是為了你調動的事情吧？」

他開門見山，梁健倒是沒想到。

「是的。蔡市長說，您的支持對這件事能不能成，十分重要。」梁健態度恭敬地回答。

張一山笑了笑，道：「這話肯定不是他說的。他應該是說，我這人不好弄，所以讓你來我這裡拜個山頭，最好是送點東西，這樣我就拿人手短，只好幫你說話了，對不對？」

張一山說話如此直白，讓梁健措手不及。而且，他對蔡根的猜測也聽準備的。蔡根雖然沒他說的那麼直白，但意思差不多。

梁健沉默了片刻，道：「您的支持，對我來說，十分重要。我還是希望您能支持我。」

張一山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走到沙發那邊坐下了。他也不喊梁健坐，自顧自地拿起茶几上的小紫砂壺，給自己倒了一小紫砂杯的茶，開始喝起了茶。

他不喊坐，梁健也不好坐，只好站著。

張一山喝了茶后，往沙發里一靠，然後瞄了眼梁健，淡淡道：「你到副局長的位置上，還沒半年吧？」

「是的。」梁健回答。

「半年還不到，就這麼急著往市裡跳，有些人在一個位置上呆了六七年七八年都還沒機會動一動，你這樣，這些人會有意見的。」張一山說道。

梁健微微吸氣，壓下心底冒出來的火氣，在心底告訴自己，既然踏進了這個門，那麼無論是怎麼樣的冷嘲熱諷，你都得受著。要不然就掉頭出去，可這要是掉頭走了，那恐怕這個主任的位置，就和自己無緣了。

梁健還是不想讓老唐失望的。老唐給他的時間就兩年。張一山在這個位置上，應該還能呆上一兩年時間。他要是掉頭走了，他在張一山退位之前，想把自己從副局長的位置挪走，恐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這口氣，梁健得忍著。

梁健暗暗給自己你緊了緊拳頭，然後帶著笑走過去，在茶几邊蹲下來，拿起茶壺，給張一山倒了一杯茶，然後說道：「別人七八年不動，那是別人沒有找對路，拜對山頭。」

張一山看了他一眼，接過梁健遞過去的茶杯，哈地笑了一聲，然後又道：「那你怎麼知道，我這山頭，你是拜對了？我一個快退休的人，能有什麼能量？」

梁健道：「那是您不把名利放心上。而且，蔡市長也對您十分推崇，蔡市長的眼光，我還是相信的。」

張一山笑了一聲，然後喝了一口梁健給他倒的那杯茶，喝完，道：「你坐著吧，蹲著幹嘛？」

梁健這才站起來，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剛坐下，張一山就道：「聽說，你丈人是前段時間退休的中組部項部長。」

這應該是蔡根跟他說的。梁健回答：「是的。」

張一山聽后，便笑著說道：「既然你丈人是項老，那麼這麼大的山你不靠，還來我這拜山頭幹什麼？」

梁健回答：「縣官不如現管。而且，我是女婿，麻煩老丈人，心裡總是不那麼好意思。」

張一山哈哈笑了起來，然後道：「這倒也是。男人嘛。」

梁健只能配合著他笑笑。

笑完，他又說：「其實，你要是想坐調研室主任這個位置，還有一個人也是關鍵。」

梁健知道他說的是誰，不過還是順著他的話問：「還有誰比您更關鍵的嗎？」

張一山又哈哈笑了一聲，顯然他很是滿意梁健這回答。他笑了幾聲后，道：「要論權力，自然大家也都差不多，每個人手裡都是一票，除了郭書記。但是，組織部的朱部長，他是主要負責幹部調動這塊的，他的意見，郭書記比較重視。所以說，你要是想坐這個位置，還得先拿下他。拿下他，等於拿下了郭書記。拿下了郭書記，那這件事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

說完，張一山笑眯眯地看著梁健。

梁健仔細地品味著他的這段話，總覺得他這段話應該不只是謙虛或者好心給梁健指條名錄。這話更大程度上更像是一種託詞，一種他不想幫梁健，所以假裝給梁健指條明路。

他為什麼不想幫梁健呢？

梁健有點想不通這個問題。他好像也沒得罪過這個張一山，又有蔡根的面子擺在這裡。張一山為什麼就不肯幫他呢？

梁健忽然想到，之前出去的那個人，會不會是那個人的關係呢？

梁健沒有再往下想，其實這答案挺明顯的。他回過神，對張一山說道：「朱部長雖然是負責幹部調動，但他跟您比，還是您要重要一些。我想，如果您支持我，您的意見想必郭書記也會考慮的吧。」

張一山看了看他，然後打了個哈欠，道：「這樣，你呢還是先去朱部長那邊探探口風。我這邊，好說的。」

張一山這話聽著好像是鬆口了，但他明明可以說沒問題，卻要說好說，說明這事，還是懸。

梁健看著他明明毫無睡意，卻在那打哈欠，就知道這是在暗示他可以走了。梁健自然一刻都不想多留，立即起身告辭。

張一山道：「行，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您早點休息。」梁健說完，慢慢出來，門關上，梁健剛要卸下笑容，忽然發現小姑娘就在旁邊，就又重新端起笑容。

梁健走回小客廳，項瑾一人在客廳里玩手機。他們帶過來的畫，已經不在旁邊，已經是已經被項瑾送出去了。

梁健皺了皺眉頭，想著剛才張一山的態度，便想將剛才這畫拿回來，倒也不是小氣，主要是覺得張一山此人實在是有些配不上他送的東西。

項瑾似乎看出他的情緒不對，走上來，挽住他的胳膊，然後笑著跟小姑娘道了別，就挽著他匆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