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五章申屠戰和張水兒
夏連翹有些愕然。
愕然的原因，不止是這個房間出乎了她的意料。
還有……
這個房間……有些眼熟。
哪兒眼熟？
夏連翹微一回想，就想出了問題所在。
因為，這個房間，她隱約的在誅虎城，也就是朔方城裡，看到過！
正是張水兒制衣店後院的她的房間的模樣！
她在張水兒後院呆過一天，雖然沒有進到她房間去看過，但在外，也能看到裡面一部分的模樣。
她很肯定她沒有看錯。
但也很肯定，這只是一個仿冒的。並非真的是張水兒的寢室。
她看了看四周。
房間色調柔和，桌椅板凳，輕紗幔帳，和普通人的寢室沒什麼區別。
除了……在這個寢室的角落，輕紗幔帳之後，不是床，而是一張冰冷僵硬的石床。
夏連翹的視線，定到了石床上。
輕紗幔帳后，隱約可見一道身影躺在石床上，一動不動……
那是——申屠戰的身軀！
夏連翹心頭一跳。
心中有了一絲猜測。
可一想，又覺得有哪裡不對。
若真如她猜測的那般，想要張水兒將三件至寶印刻到申屠戰身上，這完全沒有難度……
夏連翹沒有走近那石床，也沒有走近那具以自己的生命換來誅虎城安寧的假象而沉睡中的申屠戰。
她看了墨沉嵩一眼，墨沉嵩眸光一閃，對她點了點頭。
她轉手將三件至寶拿出。
而後，墨沉嵩則將那羊脂白玉瓶拿出。
打開瓶口。
一縷魂魄輕飄飄飛出，立在了二人眼前。
張水兒被放出后，和之前並未有什麼區別。依舊木訥，目光死板，沒有任何情緒。
可就是這死板的目光，在她出現后的一瞬，便尋到了墨沉嵩的方向。
「夫君……」
「……」夏連翹揉了揉眉心。
這個張水兒，居然還沒忘記墨沉嵩。
墨沉嵩沒有回應她。
她也不介意，依舊面對著墨沉嵩。
夏連翹手一招，三件在嗡嗡顫動的至寶，被迫被她拿到了手中。
拿著至寶，她走近張水兒。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張水兒突地一震。
獃滯的目光轉到了她手中的三件至寶上。
夏連翹一愣，眸光一深。
試探著伸手，把東西遞了過去。
果然，張水兒竟像個木頭人似得，緩緩伸手，好似下意識的動作，就把那三件至寶，拿到了手中。
她明明是個魂魄，虛影，可卻能將三件至寶捧在手心。
或者說……是虛虛的托著。
而那三件至寶到了她手上，顫動的更加厲害。
夏連翹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卻見張水兒緩緩轉身。
不知是她帶著三件至寶走向那輕紗幔帳后的石床，還是三件至寶將她帶了過去。
她一步步，朝石床走去。
穿過石床周圍的輕紗，一步，便立在了石床旁。
夏連翹與墨沉嵩靜靜地跟在了後方。
兩人目光盯著張水兒，五感卻已調動，警惕起來。
三件至寶越接近石床，動靜越大。紛紛嗡嗡顫鳴起來！
張水兒站在石床旁，目光不知望著何處，但就是沒看那石床上的人。
夏連翹的目光，卻看了過去。
石床上的男子年輕俊美，一身被鮮血染紅的火紅衣袍彷彿在昭示當初的戰爭有多麼激烈凄慘。男子容貌極其俊美，眉飛入鬢，星眸緊閉，睫毛覆蓋在眼瞼，留下一道淡淡的陰影。高挺的鼻子，蒼白的唇，五官明朗，輪廓如刀削。有著該有的硬朗，又不失俊雅。
他躺在石床上，連一絲呼吸都沒有。冰涼的身體和那冷硬的石床好似能融為一體。
明明沒了生息，但卻又保持著萬年如一的模樣。
而那抹滄桑感，則隨著歲月流逝，越發濃烈。
以至於，夏連翹一眼看來，都險些被那好似帶著歲月之力的滄桑給攝了心神。
好在她反應及時，立刻收了神。
身旁，墨沉嵩微微緊了緊她的手。
寢室內，不知不覺起了風。
張水兒的目光一直未在是床上的男子身上。
直到……
她手上的三件至寶突地一起！
這次，夏連翹看出，張水兒是被那三件至寶帶動的那個。
三件至寶彷彿看到了主人，受到了來自心靈的召喚，顫動嗡鳴著就要往沉睡中的申屠戰身上而去。
而張水兒便彷彿被那三件至寶死死拉扯著，身子被迫前傾，雙手被迫接近床上的申屠戰……
這一被迫。
張水兒空洞獃滯的眸，立即，對上了石床上男子的臉……
她身子微微一震。
彷彿被蠱惑了一般，拿著三件至寶，緩緩往申屠戰的胸口印去……
夏連翹眸子一睜，警惕而緊張的看著這一幕。
很快……
只要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她的任務，就能完成。
而他的心愿，這個誅虎秘境，也能夠再維持千年！
風，更大了。
三件至寶靈力放射，將這個空間的風，卷刮的更加猛烈。
二人的發被吹起，糾纏到了一起。
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張水兒的身子，亦與石床上沉睡的申屠戰的身軀，越來越近——
就在那三件至寶快要觸碰到申屠戰胸口時。
變故，在這一刻突起！
無意識的張水兒，身子突地一顫！
整個人定在了那裡。
她手中，三件至寶嗡嗡直響。似是在催促她。
可她卻依舊一動不動……
夏連翹心頭突地咯噔一聲。
因為，她發現張水兒那空洞獃滯的眼眸，竟緩緩的……有了焦距！
而她的焦距，正是那申屠戰！
——張水兒……活了！
她的眼睛有了焦距，有了神念。
她的神色，在看到申屠戰的那一瞬，變得冷冽、嘲諷！
一切變化，只在一瞬間。
她看著石床上的男子，眸底閃過一抹邪嘲，嘴角一揚。
「……申屠戰，想要我親手幫你，你覺得可能么……」
幽幽然的聲音帶著一聲輕笑，緩慢而諷刺的回蕩在這個空間。
夏連翹臉色微微一變。
墨沉嵩突地摟住她的腰，深沉的目光直直盯著張水兒。
二人依舊沒有動。
但那警惕，卻只增不減。
兩人怎麼也沒想到，張水兒竟在這一刻……活過來了。
或者應該說，她從來就沒死過！
她只是經過萬年的歲月後，在重新見到申屠戰後，被喚醒了！
石床旁，張水兒彷彿沒有看到旁邊的兩人。
她嘴角的笑，帶著一絲諷刺，一絲邪魔之氣，還有……一絲恨意。視線在申屠戰臉上掃過，而後，她抬眸，盯著那顫動不已的三件至寶，手腕一轉。
轟！
一股力量衝天而起。
三件至寶似發現了什麼，一聲嗡鳴，就要從她手中飛出。
她眸光一冷，突地伸手，動作快狠准，一把將三件至寶抓到了手中，直起身子，狠狠一拽。
強大的三件靈寶，曾經朔方城的至寶，竟被張水兒一招制服！
她拿著那三件顫動個不停的東西，腳步往後一退，站到石床旁，看著三件至寶，冷笑，「想跑，也要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話音落地。
張水兒突地抬頭，看向夏連翹與墨沉嵩。
本只是一個柔弱的亡魂。
可這一刻，她站在那兒，哪怕她的身子依舊透明，飄虛，但卻有著強大的氣勢。
她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冷笑，「你們就是他找來的幫手？」
夏連翹微微眯眸，沒有回答。
張水兒卻不介意，冷冷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馬上離開。」
「為什麼？」夏連翹緩緩開口。
張水兒冷漠，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因為，你們的任務，會在我這裡，徹底中斷。」說著，她轉頭，看向石床上的申屠戰，嗓音飄渺，卻一字一頓，「因為，我張水兒，永生永世，不會幫他！」
永生永世。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她永遠，不可能幫他！
室內，風不息。
將她的發吹起，繚繞在她眼前，卻沒有阻隔住她目光中明顯帶著的恨意。
她的話音落地，四周有一時的寂靜。
忽然，夏連翹輕輕嘆了口氣。
「姑娘，他是你的夫君，你忘了？」
「……」張水兒身子驀然一震。
夏連翹一直觀察著她，捕捉到她的反應，她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她的猜測果然沒錯……
之前她就一直覺得，申屠戰與張水兒有關係，而且這關係還不太簡單。
因為有關係，所以才會有糾葛。
否則，申屠戰不可能必須要張水兒親手將三件至寶印刻在他身上。
後來，身為亡魂的張水兒將墨沉嵩錯認成她的夫君。她便開始忍不住往這方面去想。
但那都只是懷疑。
所以，她試探著說了這麼一句。
而張水兒的反應明確的告訴她，她猜對了！
張水兒一手壓制著三件至寶，一手抬起，順了順自己被吹亂的發。
她緩緩回眸，目光冷漠，沒有絲毫情緒，「我與他，早在一萬年前，就恩斷義絕。」
夏連翹不置可否，「是么，可是，在我看來，恩斷義絕這個詞代表的，是兩人之間毫無關係。沒有愛，也沒有恨。張姑娘，你確定你做到了么？」
她的話彷彿戳到了張水兒內心最深處。
「水兒，你就這麼恨我……」忽然，一聲輕嘆縹緲如風，帶著滿滿的滄桑、蒼涼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