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老覺得划不來，小秋這丫頭要是真累死了，他這人不就白救了？他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於是小秋再一次從玉簡里抽身，沒有看到靈核，而是瞧見了孤老拉著個臉坐在那兒。

「義父。」

小秋乖巧地跟他打招呼，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見到孤老的樣子。

孤老冷傲地點點頭，「你練得如何了？」

「只能說進展還算順利。」

小秋也不好說什麼，這會兒她精神力空蕩蕩，說話的氣息都有些微弱。

孤老本是想讓她歇一歇，見她這樣，又將靈核撒了一床。

「先恢復恢復。」

「咦，這些還有嗎？我還以為……」

小秋方才沒有看到靈核，以為就是沒有了，她雖不知道這些靈核從何而來，可既然能迅速恢復精神力，想來也很是貴重，孤老卻一直這麼供著自己。

「這些算什麼，趕緊的，恢復好了跟我出去一趟。」

小秋詫異，卻依言吸收了幾顆靈核，隨後改變了身上的氣息，與一個魔修無異。

「義父，我真的能出去嗎？不是說外面有眾多的妖物……」

小秋很惜命的，她的命得用來與厲天澗重逢，半點疏忽不得。

孤老冷哼了一聲，便將門給拉開。

之前小秋從窗戶縫裡感受到窒息的妖氣，如今房門大開她居然反而感受不到了。

「怎麼回事？」

小秋探頭探腦地出去，孤老十分瞧不慣，「做什麼這種樣子？畏首畏尾，丟不丟人！」

小秋這才直起後背，慢慢地走出去。

入眼一片空曠，地上是厚厚的黑色痕迹，踩上去還有些黏糊。

「怎麼什麼都沒有？」

孤老背著手，弓著背走在前頭，「你以為，那些靈核是怎麼來的？」

小秋：「……」

孤老說，自己的氣息吸引了許多妖物，都等著能將她給分食，那些靈核……難道就是那些妖物的？

孤老都給殺了？

「呵呵呵，很是省事，也省的我費工夫去找。」

小秋心裡隱隱同情了一下那些妖物，隨後更加乖巧地跟在孤老的身後。

離開那片空曠的地帶，進入昏暗的林子里，小秋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眼睛在這種光線下視物完全沒有問題。

她甚至覺得比在那屋子裡還要看得更加清晰。

林子里安靜到詭異，什麼聲音都沒有，令人毛骨悚然。

走了一陣子，小秋看到了一個山洞，洞外嶙峋的怪石就好像妖獸一般張牙舞爪。

「這本是守穴魔獸，有些難纏，但越是難纏，說明裡面的東西越珍貴，我本來還以為遇上寶貝了，只是也是個用不上的。」

孤老率先走進了洞穴，小秋緊隨其後。

通道很狹窄，最多只夠兩人並肩而行，有些地方只容得下一人。

孤老和小秋的身形都嬌小，因此很順利地進入其中。

山洞很長很長，裡面沒有任何照明，若不是小秋如今會心眼視物，她根本寸步難行。

可即便如此，看不到盡頭的狹窄和黑暗，還是會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四周的山壁像是隨時要將人擠壓成泥，越是往前走，這種不適的感覺就越甚。

到了後來，小秋甚至要咬破舌尖才能保持住心態。

孤老始終沒有回頭地走在前面，可小秋的情況他看得清清楚楚。

這丫頭瞧著嬌嬌弱弱，可心性卻是不弱。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秋覺得自己可能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孤老總算停下了腳步。

「這就不行了？」

「還、還可以。」

「呵。」

孤老捏住小秋的手腕，一股氣息竄進去，小秋渾身的粘滯彷彿一下子被驅散，神清目明。

「多謝義父。」

小秋總算喘了口氣，才打量起周圍。

他們已經走出了那個長長的山洞，可裡面也並不是豁然開朗，地方仍舊不大。

頭頂是低矮的山壁，四周也一目了然，只中間一個圓圓的池子，裡面乳白色的液體咕嚕咕嚕地冒著煙氣。

「這是……溫泉？」

孤老的頭往她的方向轉了一下，小秋強烈地覺得他是白了自己一眼。

「晝泉，可洗髓重塑，增幅修鍊，在這深淵之下，夜泉在梟皇手中，憑著夜泉，讓他手底下出了不少修為高深的魔修，可這晝泉，遠在夜泉之上，卻從未有人找到過。」

孤老的語氣里有著隱隱的驕傲，「我卻找到了。」

「義父真厲害。」

孤老又看了她一眼，「還不去，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要去這裡面？」

孤老看著她不說話，小秋眨了眨眼睛，原以為孤老只是炫耀一下來著，卻沒想到這麼大方！

「多謝義父。」

聽了晝泉的功效，小秋早心馳神往，直接跳了進去。

乳白色冒著煙氣的泉水頓時將她整個人籠住，煙氣讓狹小的山洞裡什麼都看不清楚。

小秋已然無暇顧及，她的身體沉重的如同秤砣一般，經脈被強行洗刷，比來時路上強十倍百倍的壓力，從身體內部擠壓，骨頭似乎都要被撐爆。

小秋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隱約間，她聽到了孤老的聲音，「若是受不住也不需要勉強，洗髓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得了的。」

「我……可以。」

小秋聲音支離破碎，多說一個字都萬分困難，她在儘力保持著清醒，可實在艱難。

孤老在一旁冷眼看著，等她終於暈過去算了一下時間。

「還算可以，不過這晝泉總共也只有兩個人泡過。」

他忽然搖了搖頭，比起從前那小子寧願遍體鱗傷還要死撐著，還是這丫頭讓人省心。

孤老就在原地坐下，靜靜地給小秋守著。

小秋這會兒躺在池子里，看起來可安逸可舒心了。

然而，一點也不！

她這會兒神識都不知道在哪裡，四周白茫茫地一片，不時會有奇形怪狀的妖物冒出來。

小秋知道自己肯定還在那晝泉里，如今遇到的這些，是需要她戰勝的。

想也知道，哪裡有泡泡水就能煥然新生的好事？

小秋於是用她前些日子才學的本事，磕磕絆絆地應付著，從一開始不斷地逃走，偶爾才能反擊，慢慢開始漸入佳境，甚至可以分心分析情勢。

小秋很感激孤老，自己學得再多，若是無法實際掌握也根本無濟於事。

比如現在，下一波妖物還未出現，她從容不迫地站在那裡調整呼吸，心裡將自己之前遇見的妖物歸歸類，揣測一下下一波大概是什麼類型的。

小秋從未想過自己會與妖魔正面相對，她在天界的時候，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剩下的時間便滿是悠閑舒適，瓊漿玉露，靈果仙石取之不盡，一點兒煩心事兒都沒有。

但她居然也沒那麼討厭，小秋喘著氣，厲天澗曾經，就是從深淵裡出去的，那時的他，一定經歷了比自己更加殘酷的情況，她這算什麼？

小秋打起了精神，差不多下一波妖物也該出現了。

不過她等了一會兒，並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妖物。

小秋正奇怪呢，忽然看到白霧之外出現了一個身影，她心下釋然，這不就出現了嘛。

小秋立刻做好了準備，可那身影從始至終就一個，跟之前一波截然不同。

難道，是個厲害的？

小秋心口發緊，提心弔膽地等著，等那身影逐漸清晰，她慢慢看清楚了那人的樣貌，蓄勢待發的身子猛然間愣著，臉上浮現出濃重的驚愕。

「為什麼……」

小秋獃獃地看著面前的人，為什麼厲天澗會出現在這裡？

這不合理啊，莫非她思念成疾，因此出現了幻象不成？

可是這個厲天澗，似乎又跟她認識的那個厲天澗不一樣，她初見尊上的時候雖然也很不可一世，但絕不是這種空洞和冰冷。

「尊……」

小秋才發出一個聲音，這個厲天澗便動了手，她躲閃不及跌坐在地上。

尊上剛剛，是真的要殺她！

小秋的手忍不住開始發抖，為什麼……

對，一定是幻象，這才不是尊上，這一定是什麼妖物偽裝的！

小秋迅速躲開第二擊，開始反抗起來。

她心裡怒極，什麼妖物這麼不長眼睛，竟然敢冒充尊上？看她不讓它悔不當初！

小秋慢慢找回自己的節奏，那「厲天澗」漸漸不敵，但他並未如同之前的妖物一般四散逃開，而是渾然不顧地繼續攻擊。

這個尊上面容青澀，卻如同冰冷的木偶一般沒有任何錶情，他身上多了許多傷口，看起來慘不忍睹。

小秋應該堅信這不是尊上，速戰速決才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動作慢慢停了下來。

「尊……天澗……」

她輕輕地喚了一聲，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個少年模樣的厲天澗充耳不聞，血濺在他漂亮的臉上，顯得格外艷麗。

「天澗。」

小秋覺得這若真是個妖物偽裝的，也太有能耐了。

雖然乍一看完全不是一個人，可從骨子裡總能讓她覺得絲絲的熟悉。

厲天澗忽然停下了手，腦袋微微側了側，像是在聽什麼聲音。

小秋睜大了眼睛，又喊了一聲，「天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