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思忖著這事兒吃飯的時候說不合適，於是想打哈哈先過去，奈何秦夫人飯也吃不下了，只讓她將事情說清楚。

最後還是厲天澗開口，先吃飯，一會兒再說，他是擔心小秋吃得少了，對身子不好。

小秋於是老老實實地吃飯，吃一口，瞪秦少木一眼，再吃一口，又瞪一眼，瞪得秦少木全程不敢抬頭。

好不容易用完了飯，下人將屋子收拾了，又送上消食的茶水。

秦夫人都沒有去接茶盞，「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就是瞧見一公子哥兒欺負歌女，女兒瞧不順眼，於是幫了一把，娘，你不是說過要與人為善嗎，女兒是在行善積德呢。」

「讓你與人為善，那也是要分情況的，歌女是什麼身份，你居然主動去招惹？若是讓有心人瞧見……」

「瞧見又如何？歌女怎麼了，不過是命不好沒能投到一個好人家，都是苦命的女子，同為女子，女兒又怎能坐視不理？」

秦夫人很想說，難道她忘了之前何瀟的事情？可又顧及厲天澗在這裡，只能生生吞下。

厲天澗此刻也開口道，「小秋做得對，她心地善良，自然見不得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天澗啊，你就是太慣著她，雖然一千兩並不算什麼大事，可過日子總得有個章程，成了親還大手大腳地花用，往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厲天澗笑起來，「往後，我會多賺些銀子給她花用，娘放心。」

秦夫人語結，她也知道厲天澗並非在說大話，老爺可是跟她說過，厲天澗乃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秦家的家產在厲天澗面前都算不得什麼。

人家夫君都這麼說了，秦夫人也不好再說小秋的不是，只警告地嗔了她一眼，「你也別仗著天澗縱容你就忘乎所以。」

「我知道了娘。」

小秋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屋裡的氣氛慢慢緩和，一直綳著頭皮的秦少木左看看右看看，舒出一口氣來。

也沒事兒嘛，嚇了他一跳，果然成了親有夫君護著就是不一樣，這事兒若是發生在他身上，鐵定得脫一層皮。

秦少木又活了過來，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我之前就說了，小秋是個有分寸的，今兒她這麼一幫，外面如今都傳小秋為人大度呢。」

秦夫人心裡咯噔一下，鬆緩的表情瞬間凝固。

小秋恨不得將秦少木裹巴裹巴扔出去，有完沒完？有他這麼坑自己妹妹的嗎？

秦夫人已經聽出了什麼，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秦少木，「你妹妹今兒聽曲兒的歌女，叫什麼？」

秦少木才幹了的汗又刷的流下來，「沒、沒什麼，娘我回屋看賬去了……」

「你走一步試試？」

秦少木腳挪了挪，終究沒敢真走，他求助地看向小秋，只看到小秋恨不得抽他的表情。

秦少木心裡哀嚎，他的嘴怎麼就這麼欠呢？

「還不快說？」

「就那個，娘不是也聽過名字嗎，叫芙蕊的歌女。」

秦夫人的手倏地抓緊，心裡冷笑，聽過，她怎麼會沒聽過？

何瀟鬧出要娶歌女為妻的時候，多的是人在自己面前冷嘲熱諷，暗示她女兒連個歌女都不如。

秦夫人怎麼可能沒聽過？

「小秋，你跟我進來。」

秦夫人不想當著厲天澗的面說這件事，因此要將小秋叫到內屋去。

小秋心裡忐忑，一把抱住厲天澗的手臂，嗚嗚嗚，娘讓她進去一定會訓斥她的。

「快些，你瞧瞧你像什麼樣子？」

秦夫人都怕厲天澗覺得他們秦家沒教好女兒，殊不知厲天澗此刻，心花怒放。

小秋在下意識地跟自己求助！

這個認識讓厲天澗哪裡還能有別的感受？他胳膊上感受到柔軟，讓他心都要化了。

「娘，此事我是知道的，銀子也是我讓人給小秋送去，您若是要責備，就責備我吧，與小秋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天澗你別總護著她，你知道那個芙蕊是什麼人嗎？這丫頭腦子不清楚，總要有人跟她說明白了才好。」

厲天澗彎了彎嘴角，「我知道，小秋跟我說過，芙蕊姑娘是個很難得的女子，小秋會幫她，也是因為她欣賞芙蕊姑娘，我相信她的眼光。」

「可是……」

秦老爺此刻發了話，「好了，此事就到這裡，天澗，小秋，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小秋和厲天澗於是起身行禮告退。

秦夫人還憋著氣，「老爺！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小秋分明是胡來，不說她幾句怎麼可以？」

「說什麼說？你沒瞧見天澗護著嗎？他們兩好好的，咱們為何還要做惡人？」

「我還不是怕天澗會誤會？先前小秋似乎對何瀟有些興趣，如今她都成了親，還要幫著何瀟給那個歌女解圍，我是怕她是愛屋及烏才會這樣。」

秦老爺混不在意，「我看倒不見得，若小秋真存有那樣的心思，何必幫歌女？她就是一時心善才會如此，再說你看看，他們兩之間瞧著很好，不用擔心。」

秦夫人說不過他，只得一個人生悶氣，秦老爺哄了半天才哄好。

……

厲天澗和小秋回去了自己的宅子，路上小秋鬆開了手，厲天澗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攏在掌心裡暖著。

回去之後，厲天澗也沒問歌女的事兒，只讓人將今日買回來的東西都鋪出來。

「這個風鈴我給你掛好，你瞧瞧這些都如何處理。」

小秋的心思壓根兒就不在這上面，逛街時覺得有意思的玩意兒，這會兒也索然無味。

她想著，厲天澗怎麼就不問問呢？那芙蕊，其實是他尋來的吧？

「這些都分一分，送人吧。」

小秋敷衍地說，然後坐到桌邊，她斟酌了一下，語氣緩慢地開口，「今日的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娘說的那個芙蕊，夫君可聽過？」

「聽過的，當初求娶你的時候，我很是打聽了一番。」

厲天澗也不遮掩，在小秋身邊坐下，滿目柔情地看著她，「因此得知你今日幫的是芙蕊姑娘，我心裡越發覺得你是個善良的女子。」

小秋被他誇得小臉一紅，然後反應過來不對，她可不是想被他誇讚才說這個！

「那個芙蕊姑娘，確實是個奇女子，雖然看著柔弱，卻有著不少男子都沒有的果決和勇敢，是個讓人敬佩的女子，因此何公子會對她傾心，我十分能理解。」

小秋露出一絲淺笑，「何公子書香門第，自小飽讀詩書，如今會為了芙蕊與家裡爭取，實屬不易，因此我既然瞧見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厲天澗心頭飄出一絲絲異樣，他不是很喜歡聽小秋誇別的男人。

小秋對何瀟的感覺很奇特，他是個文人，卻有著特別的傲骨，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他與芙蕊相識之後，只對自己表達過歉意和擔心，並沒有任何逾越的舉動。

他一個讀書人，卻不曾被迂腐約束，不在乎世人的目光，積極想要爭取與芙蕊的將來。

小秋遠遠旁觀著，都能感受到他那份令人動容的勇氣。

「那位何公子，你對他的印象似乎很好？」

小秋心裡微微一動，抬頭看到厲天澗波瀾不驚的臉，隨後點了點頭。

「何公子是個很好的人。」

只是與她沒有緣分。

厲天澗確認了心裡滲出的滋味是什麼，帶著酸氣的嫉妒，他不喜歡小秋的眼睛看著別人，嘴裡念出別的男人的名字。

若是從前，厲天澗怕是已經生出了念頭來解決這樣的情況，可如今他會慎重考慮。

「聽你這麼說，我倒是有些好奇這位何公子了，你能給我說說，他好在哪裡嗎？我也可以學一學。」

小秋心裡詫異，尊上居然能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簡直不可思議。

尊上都不會嫉妒的嗎？

小秋咬了咬嘴唇，是因為，尊上對她沒有從前那般深的情愫，因此沒有嫉妒的必要了？

小秋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心裡微微有些失落，隨後又唾棄自己有毛病，難不成她還想看到尊上發怒？

不過在跟厲天澗說起何瀟的時候，小秋下意識地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情緒，反正、反正尊上又不會嫉妒……

……

厲天澗一個晚上沒睡好，沒想到小秋對何瀟的印象居然這麼好！

若是自己當初沒有安排芙蕊出現，她是不是就準備嫁給何瀟了？

厲天澗被妒火燒得心裡酸氣橫生，又怕被小秋看出來嚇到她，只能努力壓制，竭力表現的與平日一樣。

然而小秋就不舒服了，自己提到何瀟，對他大肆誇讚，尊上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他從前，不是連提都不許自己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如今就跟沒有聽見一般，難道尊上對她，其實已經只剩下愧疚，這一世世的，只是想要幫她找回魂魄而已？

小秋心裡不痛快，誰要他的愧疚？尊上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就不能表現出一點點吃醋的反應嗎？

這個認知讓小秋隱隱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