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斌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他的雙手顫抖。

從包里摸出一直華子，卻怎麼也點不燃。

汗水早就已經把襯衣給浸濕，但是汪斌沒有感覺到發熱，而是渾身發冷。

石剛雖然干工作不行，但是為人處世很有一套。

他趕緊掏出打火機，就要給汪斌點煙。

可是這個時候的汪斌，看石剛是越看越不順眼。

要是石剛早一點看到生產的鋼材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怎麼會有現在這個結局！

汪斌憤怒的一把就將石剛的煙打滅，吼著說道：「滾！」

石剛這是拍馬屁拍到馬屁股上了。

生產車間所有的鍋爐都停止了工作，等待着那邊的檢測結果。

半個小時過去了，蘇家勇和何文輝拿着檢測報告和檢測的鋼鐵走了過來。

「情況怎樣？」汪斌迫不及待得問道。

何文輝根本就不敢說話，他將報告遞了過去。

汪斌一把就搶過報告，一看報告的內容，整個人都傻了。

鋼材的檢測結果還是不合格，不僅不合格而且比起楊凌生產的差了老遠的距離。

用更詳細的話來描述，這個鋼材的力學性能，僅僅是比廢鋼好那麼一點點，完全不能夠使用在建築行業上。

汪斌這一下心都涼了，差點暈倒在地。

他問道：「老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文輝也是滿頭大汗，急着說道：「按理說不應該啊！我們的所有鍊鋼順序都是按照楊凌的方法，連催化劑都是按照楊凌的配方去找市上的化工廠生產的。」

蘇家勇也是覺得奇怪。

楊凌鍊鋼的方法每天都在鋼廠生產車間重演，一線的工人基本上記得非常熟悉了。

這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而且鍊鋼的設備就在這裏，動都沒有動過，也不可能有誰來做手腳。

蘇家勇一個個的排查，最後思考說道：「會不會是催化劑的問題？」

何文輝趕緊說道：「絕對不可能，催化劑是石剛從現場拿的，然後我們找市上的化工廠生產的，怎麼可能有問題。」

何文輝說完這話后，現場鴉雀無聲。

這一下大家這下算是知道了，為什麼楊凌會被開除。

就是因為楊凌的鍊鋼技術讓廠里的高層嫉妒，所以當高層掌握技術之後，立刻就把楊凌踹走了。

聽到這話，蘇家勇算是肯定了自己內心的揣測，忽然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蘇家勇在想，要是自己哪天研發了改進鋼材鍊鋼的技術，汪斌等人會不會因為貪功，也直接把自己給開除了？

這個時候，余老三的電話又打來了。

「汪總，我這邊要的鋼材你都給我拖三天了，到底什麼時候交貨！」余老三的聲音陰沉，顯然也不是一個耐心的主。

這幾天，汪斌正準備向余老三加價，但是現在這話怎麼都開不了口。

余老三當初為了避免汪斌毀約，可是交了定金的。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一噸鋼材都生產不出來，別說賣上百噸了。

廖遠山那邊的貨要是交不上，僅僅是罰款都會讓汪斌傾家蕩產。

所以，為了先滿足廖總那裏的貨，余老三這邊的無論如何都要擱置。

汪斌說道：「余總，你看我這邊把定金退給你行不行，我們的鋼材不賣了。」

這個這話余老三一下就炸了。

他混社會這麼久，最講究的就是誠信二字。

人無信不立！

余老三最鄙視的也是不講誠信的人。

余老三當着電話就罵道：「汪廠長，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當初我們簽訂合同的時候，你可是拍胸口，保證能夠如期交貨的，我這邊已經給你寬限三天時間了，我最多再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三天之後還不能夠交貨，別怪我不客氣。」

汪斌很是着急，余老三他也是得罪不起的，「余總，你看這樣行不行，我雙倍賠償你的定金，一萬塊錢，我給你一萬塊錢，這個生意我不做了不行嗎？」

余老三氣得渾身發抖！

「汪廠長我給你說，我到你這裏買鋼材是因為你這邊是江城鋼廠，是國營企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廖遠山達成了什麼協議!」

「我給你說，你要是敢給我來虛的，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余老三砰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汪斌不由得苦笑。

他很清楚，余老三應該以為自己不賣鋼材給他給，是自己和廖遠山達成了某種協議，故意給余老三下套。

這一下，汪斌還真的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掛掉電話之後，汪斌這才真的着急了。

他立刻說道：「老何、蘇處長，你們趕緊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必須把廢鋼給我煉製成能用的鋼材！必須！」

汪斌是瘋了！

他的壓力很大，因為汪斌的心裏很是清楚。

要是不能夠按時交貨，自己就真的完蛋了！

蘇家勇也是無語，他根本就不想蹚渾水。

蘇家勇說道：「汪廠長，我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停下來，檢查鍊鋼爐的情況，要是鍊鋼爐出問題，縣裏給我們今年的鍊鋼任務，我們也沒有辦法完成了！」

汪斌已經殺紅了眼，他現在根本就管不到縣裏的鍊鋼任務了，趕緊拉着蘇家勇的衣服說道：「家用，你來廠里也有差不多二十年了，我汪斌對你怎樣!」

蘇家勇想着，汪斌雖然沒有讓蘇家勇參與自己的小圈子，但是自己沒有關係沒有背景，能夠被提升到處長，汪斌對自己還是很不錯了。

汪斌又開出來條件，說道：「家用，只要你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我這邊給你分一成的利潤。」

蘇家勇苦笑一聲，有些無語。

他答應下來去幫忙，可不是為了這一成的利潤，而是以這個借口去檢查鍊鋼爐到底吃問題沒有。

蘇家勇是很傳統的知識份子、技術份子，自己只對鋼廠負責，不對領導負責。

汪斌又趕緊把吳軍喊到了一旁。

他看了一眼吳軍的手指，問道：「老吳，你的手怎麼了？」

吳軍把斷了兩個手指頭都手藏在背後，「除了點小事故，不礙事。」

沒有了左手食指和中指的吳軍都可以去評殘疾人了。

要是放在平時，汪斌肯定會好好關心一番。

但是今天時間緊急，汪斌也不顧不得那麼多了。

汪斌趕緊問吳軍：「現在廠里還能拿多少錢出來。」

汪斌這是要補原材料的窟窿，這兩天周圍的那些小鋼廠就應該過來要錢了。

汪斌當初為了滿足所有的客戶，一口氣吃成大胖子。

手中的客戶不僅有餘老三和廖遠山這樣的大客戶，也有很多零星的小客戶。

所以對出貨量的要求非常高。

為了能夠準時出貨，汪斌提前訂購了很多廢鋼。

不僅耗盡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積蓄，還把工廠的錢給掏光了。

吳軍這個時候也着急了，他說道：「汪廠長，現在廠裏面已經沒有任何積蓄了！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用於購買設備和原材料。

「而且下個月月初，我們在銀行還要歸還一筆五萬塊錢的貸款！」

吳軍這個時候非常着急，畢竟他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投資在了汪斌的廢鋼生意之中。

「汪廠長，當初你可是說了，這批鋼鐵煉製成功銷售出去之後，就能夠回款，就能夠還清貨款錢！現在怎麼會搞成這樣？！」

吳軍怎麼會不着急？

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壓在了汪斌的身上，還去外面借了一些錢。

要是老婆知道，這邊的生意做不下去，投資的錢打了水漂之後，還不知道該怎樣和自己鬧。

汪斌急切的說道：「只要這邊查到了原因，就能夠立刻開始生產！」

「產品一出去我們就能夠回款。」

吳軍又是生氣，又是無奈的說道：「現在我財務這邊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馬上到月底要發工資了，發工資的錢還沒有着落呢！」

江城鋼廠雖然是國營企業，但依舊是自負盈虧。

每個月賺多少錢把成本和利潤扣下來，剩下的錢又來發工資。

按理說，現在鋼廠的效益雖然不好。

但是發工資的錢還是足夠的。

現在汪斌主導挪用了公款，導致發工資都很困難。

汪斌早已經是殺紅了眼，孤注一擲。

他拉着吳軍的衣領說道：「你上次不是還在說，公司的財務上有一萬塊錢嗎？」

吳軍着急地說道：「這1萬塊錢是賠償給劉海濤的！」

劉海濤是廠子裏的工人，上個月因為工廠的機器老舊發生了事故，導致他被軋鋼機碾斷了雙腿。

還好緊急送到醫院，不然可能命都沒有了。

醫院進行手術之後，劉海濤的命雖然是保住了，卻落到一個高位截肢，終身殘疾。

劉海濤，上有老下有小，母親年過80，身患重病。

孩子還在念初中，正是用錢的時候。

劉家的人就到縣上去鬧，還驚動了媒體，縣上的領導高度重視。

最後雙方達成了一致的賠償協議。

江城鋼廠一次性賠償劉海濤醫藥費和誤工費1萬塊錢。

劉海濤不要再尋江城鋼廠的麻煩。

劉家的人也深知，自己就算是這樣鬧下去，其實也拿不到多少賠償。

所以即便是非常不願意也和江城鋼廠簽訂的合作協議，同意拿着1萬塊錢的賠償。

吳軍急忙的說道：「劉海濤那邊還沒有出院呢，醫院正在催着他要住院費，這1萬塊錢他要拿着急用！」

汪斌已經豁出去了，孤注一擲，他說道:「你給劉海濤那邊說，1萬塊錢正在過賬，過了賬就取出來給他。」

「先把這1萬塊錢給我挪過來！」

吳軍只是覺得，汪斌瘋了。

汪斌急切的說道：「我要是完蛋了，你也跑不了！」

吳軍咬咬牙，也知道自己是走投無路了。

江城鋼廠沒有辦法將廢鋼煉製成可以使用的鋼材，就沒有辦法出貨。

沒有辦法出貨就拿不到貨款。

拿不到貨款就不能夠還清貸款和原材料的欠款。

這已經形成了一條死胡同。

吳軍有一些憤怒又有一些壓抑說道：「為什麼楊凌一走，就出現這種事情！」

「會不會是楊凌搞的鬼？」

吳軍的這個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天下哪裏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但是汪斌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應該不會！當初就是為了避免楊凌過度的插手我們鍊鋼的事情，所以讓楊凌離職以後，包括和楊凌關係較好的那些工人，我都沒有讓他進入生產車間。」

「而且楊凌離職之後，也再也沒有來過鋼廠半步，他就是在廣大神通，也不可能在咱們的鍊鋼設備上做手腳吧！」

吳軍也只是說說而已，要是鍊鋼設備上面有問題，在楊凌離開之後的前幾天，鋼廠也不可能煉製出滿足要求的鋼廠，問題也不可能到今天才爆發。

到底是什麼原因，也只有等蘇家勇和何文輝這邊，詳細的檢查了才知道。

今天晚上汪斌和吳軍幾人肯定是睡不着了。

汪斌也根本就沒有回家，就在辦公室的床上簡單的眯了一下。

可惜他心裏有事情，根本就睡不着。

汪斌一直在等待着檢查的結果。

蘇家勇和何文輝的也分別帶着工人詳細的檢查在鍊鋼的過程之中，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紕漏。

但是檢查了半晌，他們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所有鍊鋼的過程都是按照楊凌制定的方法來做的。

反倒是蘇家勇檢查出剩下的幾口鍊鋼爐已經出現了裂痕。

鍊鋼爐出現裂痕這個情況是非常危險的。

在鍊鋼的過程之中，如果壓力一大很有可能產生爆炸。

就算是沒有產生爆炸，也可能導致鐵水和鋼水滲透出來，這一些都是重大的安全事故。

蘇家勇立刻讓所有的工人停止鍊鋼。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天才剛剛蒙蒙亮。

汪斌也來不及洗漱和吃早飯，趕緊來到生產車間。

蘇家勇和何文輝已經帶着工人忙碌了一個通宵。

汪斌急不可耐的問著兩人的情況。

何文輝愁眉苦臉的搖搖頭說道：「沒有找到問題是什麼，除非楊凌煉製鋼鐵的辦法和原材料本來就是錯的。」

何文輝這樣一說，汪斌就立刻否決著說道：「不可能是錯的，如果是錯的，我們就不可能煉製出上百噸鋼材，而且都賣出去了。」

汪斌是真的着急了。

蘇家勇接下來的話讓汪斌更是着急，「汪廠長，昨天晚上我已經檢查過了，好幾個鍊鋼爐已經出現了裂痕，必須要進行維修，甚至更換，不然會出嚴重的安全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