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幹什麼？你這個該死的精神病。」王錦看向鄭義的目光滿是敵意。

  「沒必要再裝下去了。」鄭義搖搖頭，「來，你們走在我前邊。」

  「我可是眼看著你從那輛越野車上下來的，這能證明你是林百萬身邊那個學生吧。」

  「…你在說什麼？那是我親戚，不信你可以把他喊回來。」

  「錢子勝，張德魁，都是打手。」

  「林百萬手底下的人我基本都認識，也包括那天幫你吸引注意力的混混，還有什麼要說的？」

  「嘖。」王錦撇撇嘴，「認識林百萬那邊的人…你跟他有仇？」

  「呵。」鄭義沒回應，他用另一隻手給自己點上煙，「往前走點，看到那個巷子了嗎？進去。」

  「你不進來麼？」王錦回頭看了看他。

  「呵…我可不傻。」鄭義向後退了兩步，「王琳，你也過去。」

  「她沒做錯事。」

  「誰知道呢。」鄭義眯著眼睛，「我這個人不喜歡想太多。」

  「給我過去！！」

  他一聲厲喝，仿佛雷霆炸響。

  「媽的…」王錦盯著鄭義的衣角，低聲罵了一句。

  他猜到自己有可能會跟鄭義對上，只是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麼快，這麼不講道理。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面對持槍的成年男性，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鄭義，你快死了，對嗎？」王錦攔住王琳，把她向遠處推了推。

  砰！

  鄭義的衣角猛然炸開，子彈擦著王錦臉頰飛了過去。

  鮮血順著下巴緩緩滴落，王錦面無表情，「既然想在臨死前帶走一個，那為什麼不帶個更惡的，比如林百萬，他在販毒。」

  「我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在哪裡出現，如果沒有我，你到死都抓不住林百萬。」

  鄭義沒能扣動第二下扳機，他看了看王錦，似乎在思考。

  「沒什麼圈套，林百萬能賣了我，我也能賣了他，你應該沒少見到惡人之間互相捅刀子。」

  「劉志遠一家三口都是我殺的，王琳她一個小姑娘，最多幫我搬了搬屍體。」

  「用林百萬的命換我妹妹的命，這要求不過分，不是麼？」

  王錦舉起雙手，面對鄭義，向巷子深處緩緩退去。

  鄭義瞳孔微微收縮，他現在才明白，面前這個初中生到底恐怖在哪裡。

  自己幾乎被看穿了，王錦的每一句話都直接戳在他心窩子上。

  是殺了這對兄妹，還是殺了王錦和林百萬。

  殺兩個惡人，還是殺另外兩個。

  鄭義預感這可能是個圈套，他牢牢按住扳機，轉頭看向王琳。

  「哥…」女孩縮在一旁，哭的淚眼婆娑。

  她細胳膊細腿的，確實不像兇手，前一個選項的人數變成了一。

  如果這樣的話…

  「我答應你。」鄭義向後退幾步，直接把手槍抽了出來，「但你說完就會死。」

  「多謝。」王錦安心地笑了笑，「小琳，躲到他背後，閉上眼睛，別看。」

  王錦說完話的一瞬間，鄭義猛然扣動了扳機。

  並不是突然起意，而是下意識的掙扎。

  纖細的手臂瞬間鎖緊了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收縮，再收縮。

  仿佛巨蟒般碾碎他的鎖骨，壓住他的喉嚨。

  他下意識想要蹬腿掙扎，可惜腳下一輕。

  王錦猛地抓起鄭義的雙腿，跟王琳一起把他抬進了巷子。

  砰！砰砰砰！

  幾聲連續不斷的槍響，牆皮紛飛掉落，鄭義瘋狂掙扎著。

  半塊磚頭準確地砸在他的肘關節上，槍聲瞬間停止了。

  「小琳，可以了…小琳！」

  像是沒聽見王錦的話，女孩的胳膊繼續縮緊，她蒼白的皮膚上爬滿青色的血管，面色一片猙獰。

  鄭義的臉逐漸變成黑紫色，青筋暴起。

  伴隨著女孩用力一扭，掙扎的動作轉變成抽搐，最後徹底沒了動靜。

  王錦一個搖晃摔倒在地，腦子裡不斷嗡鳴，仿佛那幾聲槍響還在耳邊迴蕩。

  殺死一名警察和那三條人命完全不是同一等級的麻煩，惹下這種事，已經不是養豬場能解決的了。

  伸手在鄭義脖頸處摸了摸，似乎還有些動靜，王錦卻不敢確定。

  他不知道那顫動來自指尖還是鄭義的脈搏。

  接下來…接下來…

  王錦喘著粗氣，他發現自己腦子轉不太動，動作也很遲鈍。

  「呼…呼…」王琳鬆開胳膊，脫力般跪在地上，「哥，我好像…骨折了…好疼。」

  「別動，你先躺著…不，不行，得離開這。」王錦咬牙站起身。

  聽到槍聲的人不在少數，鄭義就躺在這裡，一旦被發現，自己絕對走不掉。

  用力把鄭義抬起來扔進垃圾堆，王錦攙扶著王琳，迅速穿過巷子，走向另一邊。

  「哥…你沒事吧？你…」王琳愣了愣。

  「沒事，快走。」王錦邁著不聽使喚的腿，他發現自己的右半邊身子都是麻木的，而且越來越麻。

  「…哥！」王琳突然伸手，死死按住王錦的肚子。

  劇痛這才傳來，王錦低下頭，發現校服已經被血浸透。

  他中槍了。

  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視線逐漸模糊。

  最後的最後，王錦憑藉本能喊了些什麼。

  耳邊傳來陣陣雷鳴，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的夢，想起了那先是扭曲成犀鳥，再扭曲成金面具的鄭義。

  轟！

  意識在海浪聲中散去了。

  ——

  嘩啦，嘩啦。

  垃圾堆中傳出陣陣細碎的聲音，兩隻流浪貓鑽了出來，追逐著跑向了遠處。

  金色面具在鄭義臉上一閃而過，他的手指微微顫動兩下。

  「師傅！」陳雪的腳步聲迅速靠近。

  ——

  王錦睜開眼睛，看到了坐在床邊偷偷掉眼淚的混混。

  她頭髮亂糟糟的，衣服還穿反了。

  心裡突然安定了幾分，王錦伸出手，拍拍她的腦袋，「就知道哭。」

  「錦哥！你醒了！」混混一把抱住王錦的胳膊。

  「沒醒，我已經死了，現在回來是因為心愿未了。」

  「死…死了？」混混在原地愣了半天。

  緊接著，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錦哥，你說吧，你說什麼我都幫你實現。」

  還真信了…王錦挑起眉毛。

  「還是那句話，我希望你遇到事情多想想，可以嗎？」

  「嗯！可以！」混混用力點頭。

  「再然後，你把菸酒都戒了，好好生活，開心一點。」

  「好！」混混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惡狠狠地丟出窗外。

  「還有…有機會把頭髮染回來吧，我想看看。」

  「我，我現在就去！」

  王錦扯住了她，無奈地笑著，「行了，天很晚了，下次再說。」

  「我…嗯？」混混握了握王錦溫熱的手掌，發覺有點不對勁。

  她伸手在王錦鼻子下面蹭了蹭。

  還是沒有呼吸。

  混混鍥而不捨，一動不動。

  兩分鐘過去，王錦實在憋不住，吐了口氣。

  「錦哥！」混混興高采烈地撲了過來。

  「嘶…疼，有傷呢。」

  ——

  「王琳沒事就好。」王錦輕輕嘆了口氣。

  「嗯，她回家了。」混混盤腿坐在凳子上削蘋果，時不時揉揉被打疼的腦袋。

  被錦哥揍不太一樣，自己好像一點都不難過，反而有點開心。

  混混憨笑兩聲。

  「傻了吧唧的，別劃到手了。」王錦瞥了她一眼。

  「應該是聰明吧唧，我救了錦哥呢。」混混得意地晃了晃身子。

  「你鞋呢？」

  「來的太急沒穿…錦哥，吃蘋果。」

  王錦沒再說話，他無奈地咬住蘋果瓣，閉上眼睛。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他在失去意識之前，下意識喊的是混混。

  沒什麼特殊的理由，在這種時候能信任的只有她。

  混混沒辜負王錦的信任，她鞋都沒來得及穿，開著皮卡三分鐘殺到現場，把王錦搬到了林百萬名下的診所。

  王錦很幸運，子彈並沒有傷到重要器官。

  「你來的時候周圍人多嗎？」

  「還好，他們只聽見聲音，沒找到具體位置，我把他們都罵跑了。」混混又切了一小塊蘋果，遞給王錦。

  「錦哥你渴了沒？我給你倒點水。」

  她擰開保溫杯，把開水倒進蓋子，認真吹著。

  王錦看著她的樣子，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怎麼了…錦哥？我的杯子…不髒的。」混混小心翼翼地說著。

  「沒嫌你髒。」王錦搶過杯蓋，一點點喝著，「只是有點意外。」

  「平日裡都是笨手笨腳的，反而很會照顧人。」

  「嘿嘿。」混混笑了笑，「那當然，弟弟都是我帶大的。」

  她的笑容僵了僵，迅速沉下來。

  嘎吱。

  王錦翻身下床，傷口瞬間被撕裂，紗布被逐漸染紅。

  「錦哥！」混混來不及傷心，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攔住王錦。

  「已經沒什麼大事了。」王錦伸手摟住混混，讓她攙扶著自己，「林百萬名下的診所不能多待。」

  ——

  「錦哥…我，我不明白。」看著王錦的面色越來越蒼白，混混的聲音也有些慌張。

  「你不用明白。」王錦一手按著傷口，另一隻手扭開藥瓶，吞了兩片止痛藥，「跟我聊聊天吧，今天過得怎麼樣？」

  「去了哪裡，吃了什麼，見了什麼人，開不開心，我都想知道。」

  「…嗯。」混混的臉有點發紅，她深吸一口氣，輕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