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真正的仲夏節還有幾天，瑞典沒能達到真正的極晝。

  四周逐漸黑了下來，零碎的雲朵遮住天穹，極光也變得暗淡。

  海面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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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無法倒映任何東西，更像是吞沒一切的深淵。

  滿載欲望的船在其上行駛。

  或許它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深淵，吞噬著所有的道德與理智。

  王錦在這艘船上。

  他聽著周圍的那些情緒高漲的呼喊，看著面前鮮血淋漓的哭嚎，嗅著令人作嘔的煙味酒味腥臭味。

  突然覺得一陣噁心。

  「角斗場…」

  少年眯起眼睛。

  他猜到了，在聽見這些聲音時就猜到了。

  奴隸跟賭博放在一起，必然會出現這種畸形的娛樂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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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就是冰蛇公會的牟利手段之一。

  巨大的鐵籠擺在正中，衣著華麗的看客坐在周圍的高台之上。

  他們叼著雪茄，手上握著鈔票與紙條，臉上帶著狂熱的笑。

  鐵籠中，是兩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一個站著，一個躺著。

  她們金色乾枯的頭髮都沾上了鮮血，像是死掉的麥穗。

  站著的孩子雙手吃力地握住匕首，不停顫抖。

  躺著的孩子捂住傷口，沒有逃走。

  她臉上沒有多少痛苦，更多的其實是疑惑。

  為什麼大人要把我跟最好的朋友丟進來，再逼迫我們拿起刀呢，她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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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難理解…

  不過大人們看起來真開心，今天晚上或許不用啃冰塊充飢了。

  快點結束吧，好睏。

  躺著的女孩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等待自己的好朋友靠近。

  站著的女孩年齡要大一點，她顯然知道現在正發生著什麼。

  巨大的悲傷正在摧毀她幼小的心靈，女孩的手不停顫抖，卻又因為死亡的恐懼邁步向前。

  只能活一個。

  她不想死。

  可惜，孩子的承受能力終究是有限的。

  在跟躺著的女孩對視後，她崩潰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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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眾席上傳來一片噓聲，他們丟出手上的東西，藉此來表達不滿。

  戴著面具的傭兵從角落走出，對著籠子裡的孩子舉起槍。

  沒人願意看小孩哭，得趕緊換下一場。

  好在，這最後的處刑勉強讓觀眾們有了些興趣。

  他們屏息凝神，等著槍口噴吐火舌，等著生命悄然逝去。

  王錦依舊站在原地，只是伸手握住了匕首。

  他不能對冰蛇公會表現出明顯的敵意，否則破冰船和分部十幾條人命都會白白損失。

  悄無聲息地弄出點亂子吧…隨機捅傷兩個幸運觀眾？

  王錦還沒動手，藍鬍子已經有了動作。

  她皺著眉頭走上前去，跟那兩名面具傭兵低聲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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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刑取消，立刻有醫療人員帶走了兩個孩子，幫她們處理傷口。

  觀眾們又是一陣噓聲，無奈出手的是藍鬍子，他們也不敢做什麼。

  角斗繼續，互相廝殺的換成了兩名兇惡的奴隸。

  他們顯然深諳此道，一邊對峙還一邊向著觀眾揮手，試圖獲得更多的喝彩。

  藍鬍子回來了，她拉著王錦走向觀眾席。

  王錦坐下。

  他發現右手邊有個空位，不知道是留給誰的。

  【我把她們買了下來。】

  果然是這樣…

  王錦點點頭，寫下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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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心靈跟容貌一樣美麗。】

  藍鬍子無奈地笑笑，似乎不想接受這樣的讚美。

  【我也是奴隸出身，殺死自己親弟弟才活了下來。】

  藍鬍子似乎很少這樣跟人交流，不用大聲嚷嚷讓她終於能鬆口氣。

  她接著寫。

  【我的心靈早就已經腐朽，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逃不過這種命運。】

  【看看周圍，金錢與欲望的奴隸站在高台上，逼迫其他奴隸互相廝殺。】

  【這片土地太污濁了。】

  大檐帽輕輕落在王錦頭上，幫他遮住狂亂的燈光。

  美麗的婦人微笑著，用缺了兩根指頭的左手摸出女士香菸，緩緩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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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上總是帶著莫名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盯著那雙藍色的眸子，讀出她的過去。

  王錦無聲地嘆了口氣，把紙條遞了回去。

  雖然不知道藍鬍子在想什麼，可他知道對方的話還沒說完。

  【陪我賭幾場吧，啞客。】

  女人抽著煙，白色的煙霧在美麗的藍色長髮中穿行，又消散在空氣中。

  【接下來的三場廝殺，我們各自押選勝者。】

  【如果我贏了，就請你離開這片土地。】

  看著紙條上那些凌厲的字跡，王錦笑笑，回應。

  【女士，如果我贏了呢？】

  【讓你加入海葵公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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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鬍子平靜地笑著，那樣子不像是海盜，反而更像是女王。

  【您還真是狡猾。】

  【我是女人，耍賴是女人的特權，啞客。】

  紅唇揚起，婦人親密地拍打著王錦的手背。

  【那麼，開始吧。】

  王錦沒有反駁，而是笑著點頭，應下了藍鬍子的賭約。

  婦人收斂起表情，全神貫注地看著台上的廝殺。

  她想贏。

  從公會角度看，讓王錦加入冰蛇麾下成為敵人，幾天後的仲夏節會變得無比棘手，

  從個人情感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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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想看到王錦跟這些人一樣，加入公會，成為傭兵，再一步步變成海盜貴族。

  如此年輕俊美的人，應該像鳥兒一樣翱翔於藍天，而不是困死在這裡。

  「我必須要贏。」

  藍鬍子用力握了握殘缺的左手，斷口處正在微微發熱。

  王錦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沒打算履行承諾。

  離開這裡，不可能。

  加入海葵公會？也不可能。

  王錦還坐在這裡，一方面是在給冰蛇施壓，另一方面也是實在無處可去。

  距離計劃開始還有段時間，看幾場角斗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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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冰洋。

  距離冰蛇遊輪兩公里的海面，衝鋒艇靜靜漂浮在海面上，像是片不起眼的浮冰。

  少女握著狙擊槍，厚重劉海下的眼睛眨也不眨。

  冷風吹過，扯動柳德米拉的幾縷髮絲。

  她調整呼吸，放空大腦，將自己想像成隨時可以擊發的武器。

  約定好的時間還沒到。

  柳德米拉依舊全神貫注。

  這是任務的賭注可是那個人，那個無比溫柔的少年。

  少年將全部的信任都交給了她，柳德米拉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