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火車的速度算不上慢，可王錦要去的地方離久春有不小的距離。

過了大半天，火車終於到了目的地。

昭州縣。

這是個很小很小的站點，小到很難在地圖上一眼望見。

如果不是那條松花江的支流，這裏的年輕人也許都會去其他地方另謀出路。

跟東北大部分不太發達的縣一樣，這裏基本上看不到三層以上的建築。

根據佘家給出的名片，王錦要到附近的一個漁村尋找能夠帶他走水路的宋排頭。

「嗯哼哼~」

少女哼著小曲走下火車，八角帽下是垂到肩膀的雪白長發，跟長款白風衣搭配的恰到好處。

風衣落過膝蓋，只露出一雙淺色長靴。

這身打扮讓她看起來像是外出取景的畫家，隨性卻又精緻。

她背起雙手，哼著小曲邁開步子。

靈動的眼眸滿是笑意，這姑娘似乎心情大好。

胡靈不打算把青丘發生的事告訴這小傢伙，恰巧王錦也是這麼想的。

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有專人解決，王錦只需要擔心自己。

一身簡單黑衣的年輕人低下頭，背着巨大的雙肩包跟少女並排而行。

他的雙手插在兜帽衛衣口袋裏，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王錦的衣服口袋有個窟窿。

透過這個窟窿，他能扣動自己藏在懷裏的霰彈槍，讓愛麗絲跟別人問個好。

甚至都不需要掏出武器，直接隔着衣服開槍就能造成有效傷害。

不過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半點異樣，沒人知道這笑容溫和的年輕人是個持槍狂徒。

他們倆就像是來旅行的普通情侶，一眼望去跟其他行色匆匆的人沒什麼區別。

「怎麼了？」

少女停住腳步，轉頭看向王錦。

自己家傻仔從下車開始就有些緊繃，可從她的嗅覺與聽覺來看，並沒有需要注意的危險。

「沒什麼…希望是我的錯覺。」

後者眯了眯眼睛，騰出一隻手拽著少女快步向外走。

空氣中的濕度很高，還夾雜着淡淡的泥土味。

顯然，火車站外面正在下雨。

這種天氣是不應該有遊客的，更何況昭州縣這種經濟不發達的地方並非度假的好去處。

可王錦感覺跟着自己一起下車的人很多，多到不對勁。

而且不止這些。

王錦有些在意那些徘徊在入站口的人影。

昭州縣只通這一列火車，等它回來還得兩三個小時。

這些人沒有像其他等待的乘客一樣快步上車，而是在原地逗留。

王錦不得不懷疑他們的身份。

他甚至想把這些人全揍一遍再嚴刑逼問，可現在得低調行事。

「你給宋排頭打電話了嗎？」

胡小北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她皺了皺眉頭，開口詢問。

「打不通，指望着用手機聯繫怪談工作者…還不如飛鴿傳書。」

「可惜現在天氣不好，鴿子也得躲躲雨。」

王錦嘆了口氣，不顧那些盯着自己的人影，邁步走出火車站。

江邊的天氣很不好，連綿不斷的陰雨讓一切都帶着腐爛的味道。

排頭家住在江邊的小村子，步行大概需要半個小時。

如果身後那些人想動手，絕對會跟出來。

啪嗒。

王錦踩着滿是積水的道路，毫不在意自己的運動鞋沾上污漬。

積水顫動着，又在片刻后恢復寧靜。

只留下年輕人破碎的倒影。

「嗯？」

王錦挑了挑眉毛。

他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點什麼，像是污染一類的東西。

可靈感預警沒有反應。

出手的人沒有殺意，甚至都沒有敵意。

就連這股污染都微弱到可憐，幾乎是隨時都會消散的程度。

「有點意思啊。」

王錦剛想仔細觀察一下，就被小狐狸拽了拽衣角。

果然，那些人跟了上來。

幾乎在看到這些人的一瞬間，火車站附近那些黑車司機和商販關門的關門，離開的離開。

相當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

王錦倒沒有在意，只是轉頭看向那些追過來的人。

這時候才能看清，他們懷裏都鼓鼓囊囊的。

沒有直接把鐵器亮出來，顯然是追求一擊就把人廢掉的行家。

從氣息來看，只是普通人。

可這恰恰是最麻煩的地方。

按照統轄局的規定，怪談圈子之間的摩擦在一定範圍內是被允許的。

王錦殺了幾十個不潔者，也沒人來找他麻煩。

可要是真對普通老百姓下死手…

等待他的只有鐵門鐵窗鐵鎖鏈，還有熔爐之栓好哥哥的定期巡查。

無聊的時候看看窗外電子屏顯示出來的樹葉，樹葉落了就又是一年。

「嘶…」

王錦眯了眯眼睛，打消了除之後快的想法。

「大概三四十個，沒有情緒波動之前我沒辦法用幻術。」

「這裏雖然不發達，可居民還是有手機的。」

「光天化日之下放倒三四十個成年男性…妥妥上新聞。」

胡小北樂呵呵地攤了攤手，從王錦背上拿下雙肩包，背在自己身上。

正當王錦想感嘆這屑狐狸終於懂點事的時候，他看見對方又變回了白毛幼女。

長款風衣差點拖在地上，八角帽也從頭頂滑落。

所幸她在此之前就雙手抓住了風衣下擺，又靈巧地頂住帽子，隨即一躍蹦到王錦背後。

取代了雙肩包的位置，牢牢掛在那裏。

「歐尼醬，跑起來！」

白髮蘿莉奶聲奶氣地喊著，興奮地揮舞著胳膊。

可愛靈動的樣子幾乎要讓別人忽略，她本質上是只滿肚子壞水的屑狐狸。

「…」

王錦嘆了口氣，緩緩轉身。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覺得沒必要跟這些陌生人糾纏。

類似的場面王錦並不是沒見過，田苟在校門口帶來二十幾個礦場工人就被他親手解決了。

可這次的敵人並不是因為一個月幾千塊不想拚命的曠工。

他們是一群亡命徒，上來就下死手。

萬一反擊時沒控制好力道弄死一兩個，吃虧的反而是王錦。

於是伴隨着幼女興奮的歡呼，王錦化作一道黑影在街道上快速穿梭，很快就沒了蹤影。

留下身後那三四十個目瞪口呆的混混。

這根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速度啊？

噹啷——

領頭的那個似乎是受到了刺激，懷裏方方正正的砍刀掉在了地上，不住顫動着。

手下詢問時才發現，自己這一向以心狠手辣聞名江湖的大哥，居然滿臉淚水。

嘴裏還念叨著「那可是白毛蘿莉啊」「她剛才喊歐尼醬了」這種讓人聽不懂的話。

撿起砍刀后，男人擦乾眼淚，從嗓子眼裏惡狠狠地擠出一個字。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