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旗子…」

王錦把鬼火少年身上的旗子捲起來塞進背包，口中輕聲嘀咕着什麼。

他對於怪談物品的要求並不是很高，畢竟猩紅武裝和勇氣勳章都是一等一的高級貨。

可這類東西怎麼都不嫌多，哪怕拿去賣錢都是不菲的收入。

「水和火，不知道有沒有金木土。」

年輕人背起雙肩包，眼中興奮的光芒一閃而逝。

怪談物品確實是好東西，可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王錦…事情麻煩了。」

莫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過這次她連面都沒露。

「嗯。」

王錦點點頭，快步走向出口。

他其實也有預感。

從自己幹掉這鬼火少年開始，危險的氣息就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兩道。

顯然，胡靈也遇到了敵人，並且成功將其擊殺。

可越是這樣，王錦心裏就越不安。

還剩下兩個敵人…這跟自己心裏的猜想幾乎吻合。

更何況能感知百人怨氣息的莫黎在這個時候發出了預警。

「希望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王錦快步走出山洞，隨即愣在原地。

他本來還以為穿過山洞就到了山的另外一邊，身邊應該是樹木與泥土。

可這裏跟外面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被壓實的泥土路附近滿是人類活動的痕迹，數十座小茅屋有規律地排列在一起。

往遠看看，甚至還能看到規劃整齊的田地和一片片竹林。

這讓他想到了小時候背過的課文。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

簡直就像是桃花源一樣。

可這裏沒有怡然自樂的黃髮垂髫…甚至連條狗都沒有。

房屋殘破不堪，道路附近滿是枯骨，原本應該有人照料的農田滿是雜草，竹林也已經一片腐敗。

抬眼望去，儘是森然死氣。

王錦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從懷裏掏出霰彈槍開始上膛。

他的子彈不多了，現在只能用小口徑獵鳥彈貼臉輸出。

「你沒事。」

渾身是血的胡靈從另一個方向走出，聲音中滿是欣喜。

在她眼裏，王錦一直是個需要照顧的後輩。

看到自己的未來妹夫毫髮無傷，胡靈終於能鬆口氣。

「嗯，沒事。」

王錦笑了笑，開始仔細辨認面前的胡靈是不是本人。

倒不是他有被迫害妄想症。

貿然相信跟自己短暫分開過的同伴，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確實好用。」

胡靈顯然也清楚王錦在做什麼，這幾乎是每個調律者的通病。

於是她笑着將匕首扔給王錦，又晃了晃自己的另一隻手。

白皙的手掌拎着兩顆人頭。

可惜，那兩顆人頭並沒有畫臉譜，也就沒有旗子。

「他們能變成蟲子，還真挺難纏的。」

胡靈一邊嘀咕一邊走到王錦身邊，隨即轉頭查看着周圍情況。

然後皺起眉頭。

「山裏面居然有個村子？」

其實不怪胡靈驚訝。

大山深處有村莊，這很正常。

不過山體內部有村子，那純屬是胡說八道。

「顯然，這不符合常理。」

王錦皺着眉頭，面色凝重地開口。

「我來的時候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比如這地方本身。」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遠處。

「要是真有這種規模的山洞，我們進來時那座山早就塌了。」

「所以，這裏是即將被毀掉的怪談場景。」

年輕人嘆了口氣，給胡靈展示着手腕上的蓋革計數器。

上面的數值在安全和高危之前來回跳動，始終沒固定在一個準確區間。

這正是怪談場景不穩定才會有的情況。

「清道夫效應嗎…」

胡靈摸了摸下巴，緩緩點頭。

她很少參與善後行動，所以對於這些不太了解，也就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不過胡靈還是知道，公司習慣用混血種組成的部隊清理怪談場景。

這麼做的原理其實很簡單。

無數帶着怪談性質的混血種一起闖入失去了意志的場景，然後釋放污染。

這類似於物種入侵的行為會直接導致場景變得紊亂，最後歸於沉寂。

顯然，這群不潔者陰差陽錯地達成了這個結果。

「清道夫效應的前提是場景本身被清空，也就是說…」

胡靈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轉頭看向王錦。

「也就是說原本的場景意志和次級怪談都被人幹掉了，而且沒被記錄在案。」

「顯然，那些沒腦子的不潔者做不出這種事。」

年輕人活動着手腳，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衝突做準備。

「更麻煩的是…莫黎在這附近感受到了百人怨的氣息。」

「事情似乎往最可怕的方向發展了。」

王錦蹲下身，摸了摸終於姍姍來遲的小黑和鏡鬼。

「走吧，前面可能有場硬仗要打。」

年輕人做了個深呼吸，緩緩前行。

——

「咳咳…還差兩個。」

半山腰的位置，佝僂著身形的黑影用盡全力拖拽着什麼東西，在浸透了雨水的泥土中劃出深深的溝壑。

咔！

空中亮起一道閃電，那原本佝僂的身形猛然站直，指天怒罵。

可惜，天空不會回應他。

於是那黑影繼續拖拽着手裏的東西，向著遠方緩緩走去。

又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黑影手上的不潔者屍體，也照亮了他的臉。

雖然面容已經因為仇恨和衰老變得扭曲，可那堅毅的眼神仍舊沒有半分改變。

甚至比以前更可怕了。

「希望那東西能有點用，加上他們倆正好夠數。」

老人輕輕撫摸著胸前那斷掉的手臂，喃喃自語。

——

「從頭骨上的抓痕來看，死因應該是利爪撕扯。」

胡靈緩緩起身，滿臉得意地跟王錦分享著自己的調查結果。

她其實不太擅長這些。

調查一直是調律者的工作，她這種武官該做的就是進去大殺特殺。

不過胡靈還是更願意給自己這個晚輩分享一點小技巧。

「那具屍體死了太久，似乎沒什麼參考價值。」

後者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

「而且那明顯是人類的殘骸，殺死他的是次級怪談。」

「我們要找的是幹掉次級怪談的人，所以不用注意這些。」

王錦輕聲嘀咕著，目光迅速在四處掃過。

無數細節湧入他的腦海，構成了全息地圖一樣的場景。

上帝視角。

這是王錦的小技能之一。

「沒有一點痕迹，次級怪談應該是沒有實體的東西。」

「初步猜測，我們的敵人有能夠吸收靈體的東西。」

「搞不好就是百人怨。」

年輕人皺着眉頭，繼續向前走。

胡靈面色複雜地呆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自己費了半天勁刨出來個頭蓋骨，結果得到了一堆沒什麼用的信息。

就這還沾沾自喜，想教王錦兩手。

可這小子僅僅是掃兩眼，就連敵人做了什麼，手裏有什麼都猜了個大概。

能打就算了，腦子還這麼好使。

這他媽…太欺負人了。

跟王錦一比，自己這個老前輩像是個弱智。

家裏那些年輕小輩更是被秒成了渣。

「怪不得是調律部的新人王啊…要是只狐狸就好了。」

胡靈咽了口唾沫，乖乖跟上。

她說這些話並不是為了表揚王錦，僅僅是想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

「是王錦的人啊，真是太巧了。」

李玉挑了挑眉毛，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你認識我們神使？」

呂追再次開口，目光中滿是興奮。

「認識，他還收過我們錢呢。」

李玉笑了笑，語氣中甚至帶着幾分驕傲。

「真的？那算是合作過了。」

呂追點點頭，言語中帶上了幾分恭敬。

「啊…算是…」

「王錦當年狠揍了我們倆一頓，搶走銀行卡不說，還綁在樓頂上晾了一整晚。」

李玉猶豫半天沒說出口，反而是墨魚接過了話茬。

「墨魚…」

李玉面色一黑，滿臉尷尬。

「知恥而後勇，更何況合作的前提就是坦誠相待啊。」

「而且被捆住的只有你一個。」

墨魚笑了笑，看向李玉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挑釁。

「咳咳…年輕時候不懂事。」

李玉發現呂追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連忙開口解釋。

「其實我們跟王錦算是老熟人了，也沒什麼仇。」

「這次來久春要是能…」

「啊——」

李玉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划著拋物線落在自己面前。

癱成一張薄薄的鼠餅。

「我好餓…打不過他們了。」

小倉鼠伸出胳膊，聲音顫抖。

順着那隻小爪子看過去，是一黑一白兩道穿着大褂的身影。

大褂上綉著蟒紋，頭頂還帶着圓邊禮帽。

禮帽下是細長的刀條臉，看起來很不舒服。

他們臉上沒塗那些化學粉末，顯然不是混血。

只是那雙冰冷的眸子中…滿是敵意。

「柳仙。」

呂追皺着眉頭站起，眼中不可避免地閃過一絲驚訝。

在他眼中，久春的柳仙應該都是佘家人，跟自己這邊應該在同一戰線。

可這一黑一白明顯來者不善。

而且實力相當強。

「黑煞和白煞。」

李玉猛地站起身，瞳孔中滿是震驚。

有仙家去公司當員工，自然就有仙家去不潔者手下當雇傭兵。

面前這兩個柳仙，是不潔者圈子中有名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