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徘徊良久的馬褂男人終於咽了咽口水，指著王錦書包里的酒葫蘆開口問道。
這是胡靈砸了王錦房子后留下抵賬的。
外表平平無奇，就是個小小的葫蘆掏空了裝上酒水。
唯一有些特別的...
葫蘆上貼著張褪色黃符，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不知道因為黃符還是酒水本身，這葫蘆總是帶著淡淡的污染。
王錦也是因為這個才勉強將其收下。
「這是胡靈的私藏，就是被你偷喝了酒的那個姑娘。」
年輕人晃了晃葫蘆，突然發現白九渾身顫抖了一下。
顯然，他沒有忘記那天晚上耍酒瘋說什麼都要一劍劈死自己的女人。
「咳，算了。」
白九嘆了口氣，又轉頭溜到了一邊。
那天晚上的酒，確實是他這輩子嘗過最絕的。
綿柔醇香，如同天降甘霖。
可讓他再喝一次…
不敢。
那酒裡面帶著堪稱恐怖的污染，即使是白九這種喝了幾十年酒的仙家，也差點醉死過去。
更讓白九驚訝的是...
據說那天晚上胡小北喝了整整一壺。
可除了有點蔫以外，就沒什麼其他反應了。
這讓白九難過了好一陣。
「哈。」
看著男人灰溜溜的背影，王錦不由得露出幾分笑容。
他再次晃了晃葫蘆，依舊沒有打開。
沒辦法。
貼著符的葫蘆，基本是電視劇里標配的收妖法器。
他擔心自己放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於是王錦開始研究那張已經有些模糊的黃符，打算看出點什麼東西。
沒有符頭符尾，只是用硃砂筆走龍蛇地寫著四四一十六個「口」字。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是十六口醒神化力符啊。」
灰點燈看了看葫蘆上的黃符，開口說道。
他跟魏道玄相識多年，在熏陶之下也認得許多符咒。
「這是張方外符。」
似乎是看出了王錦眼中的疑惑，灰點燈捋了捋鬍子，輕聲說著。
方外之符，就是那些並非玄門正統的符咒。
沒有雷公照那種動輒引下天雷的強大威力，也起不到鎮壓的作用。
「十六口醒神化力符，可以讓人頭腦明晰，念頭通達。」
「凡俗學子考試前總會去求上那麼一張。」
「可這符用來釀酒…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灰點燈搖頭晃腦，嘀嘀咕咕地溜達回了後院。
留下眉頭緊鎖的王錦。
「嗯...最起碼能確認裡面不是什麼害人的東西。」
王錦眯了眯眼睛，打開葫蘆。
幾乎是同時，那張黃符化作飛灰，像是有靈性一樣飄進了酒里。
酒香四溢，僅僅是聞一聞都讓人心曠神怡。
絕非凡品。
於是王錦迎著呂追驚詫的目光，仰頭就是一口。
早晚都要喝，畏首畏尾的太浪費時間。
胡靈又不會害自...
思緒猛然中斷。
王錦瞪大雙眼，面色慘白。
臉上的青筋一下一下跳著，口鼻處幾乎要噴出寒霜。
感覺就像是含著強力薄荷糖的同時喝了口冰水，亦或者來了一大口辣根。
從腳底板到天靈蓋，順著脊柱冒涼風。
整個人都通透了。
「神使！」
呂追下意識就要過來搶救王錦，卻被對方攔住了。
「咳咳...我沒事。」
年輕人喘著粗氣，聲音顫抖。
他確實沒事。
甚至可以說相當好。
長時間睡眠不足的疲憊感一掃而空，午後的睏乏也消失不見。
甚至頭腦都清晰了不少。
不過也就僅限於此。
沒有帶來驚人的力量，也沒有讓王錦長出尾巴。
「拆了我的家...就留下一壺醒神酒？」
年輕人臉上帶著幾分無奈，卻還是將酒葫蘆塞進了書包。
聊勝於無。
「走吧。」
王錦把小倉鼠揣進口袋，提著背包轉身出門。
他這一趟的目的其實很簡單。
在學校內埋下炸彈，從而獲得一定的主動權。
至於挖坑的環節，就交給小灰去做。
保險起見，王錦還帶上了呂追。
「解決這件小事後，正好可以接小狐狸回家。」
年輕人笑了笑，語氣難得地柔和了幾分。
————
「該死。」
體育部辦公室內，劉大壯眉頭緊鎖，嚴陣以待。
塑料袋中的血肉依舊在蠕動，伴隨著令人不安的污染。
跟剛才不同的是，這袋血肉正在緩緩膨脹，幾乎要撐破塑料袋。
塑料袋一破，裡面的怪談抑製劑就會失去作用。
到時候情況就更糟了。
「我得做點什麼。」
劉大壯輕聲嘀咕著，從一旁的抽屜中掏出工具箱，坐在椅子上開始忙活。
許多人看到他壯碩的體型，下意識就會把他當成沒腦子的類型。
實際情況恰恰相反。
能輕易改造送給王錦的外骨骼...劉大壯其實有著相當強大的動手能力。
他的日常生活除了擼鐵，就是鼓搗研究所的各種小玩意兒。
俗稱科技宅。
既然工具箱還在身邊，他就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呼...完成了。」
很快，劉大壯就利用拆卸下來的外骨骼電池做出了個簡易的電擊裝置。
為了讓效果更加顯著，他還把自己的蘋果手機也塞了進去。
「電子蘋果...希望有用。」
劉大壯眯了眯眼睛，將電擊裝置丟了過去。
怪談抑製劑本就是相當優秀的導體，外骨骼原本的動力源更是電力十足。
銀白色的電弧一閃而過，將整個辦公室照得亮如白晝。
足夠使用幾天的能源在短短几秒鐘就消耗一空，換來了強悍的殺傷。
被怪談抑製劑浸透的塑料袋瞬間融化，露出其中那一片焦糊的血肉。
重創。
血肉失去了活性，卻也只是暫時。
「呼...」
劉大壯深吸了一口氣，吹響銅哨。
纏繞著火焰的電瓶車從虛空中緩緩浮現，彷彿有生命一般發出嘶吼聲。
「去！」
劉大壯揮手，讓電瓶車上的火焰暴漲，向著血肉涌去。
準時寶，是騎士之證自帶的火焰。
最顯著的作用，就是隔絕其他怪談的干擾。
幾乎是同時，壯漢合身向前撲出，沖向那團血肉。
他想使用騎士之證的另一個能力，名為...
接單。
只要將後備箱鎖住，裡面的物品就會跟著電動車轉移，哪怕經過銅哨的召喚也是如此。
比如劉大壯一直在用的西瓜刀。
當然了，他從來沒試過將活物送進去。
那天晚上的仙家也僅僅是搭個順風車，要是劉大壯真的上了鎖，會發生什麼可就不一定了。
可惜，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猶豫。
要是真把醫生在學校里放出來...可就不是扣錢那麼簡單了。
「塞進後備箱，鎖住，然後結束召喚。」
劉大壯幾乎在瞬間就做出了判斷。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血肉會出現在騎士之證的收容室內。
可惜，他的計劃停在了第一步。
嘭！
窗戶被撞擊，發出令人牙酸的破碎聲。
劉大壯的視線被吸引，轉頭看去。
他看到了無數張慘白的面孔。
那是十幾個重疊在一起的人頭。
縫合線粗暴地將它們連接在一起，全然不顧介面處是皮膚，五官，還是血肉。
那一坨東西就這樣緩緩漂浮著，形成了上窄下寬的塔形結構。
詭異的是，人頭們似乎並沒有失去意識。
它們臉上帶著格式各樣的表情。
嬉笑，怒視，仇恨，妒忌，哀求，恐懼。
就好像依舊保持著死亡前的模樣。
令人毛骨悚然。
咚！
那坨東西再次撞擊，蒼白的面孔在窗戶上擠壓變形。
似乎是因為吃了痛，人頭的嘴唇輕輕張開。
當然了，口腔並沒有連接著咽喉一類的東西，反而讓人能直接看到另一邊的景象。
呼嘯而過的風穿過那些空洞的腦袋，發出陣陣響聲。
就好像它是什麼該死的風鈴。
咚——
嘩啦！
人頭們撞開了玻璃，闖進屋子。
在跟劉大壯對上目光的一瞬間，那些面孔上的表情同時變成了...
狂喜。
就好像在歡迎即將加入大家庭的新同胞。
相當熱情。
「媽的...」
劉大壯猛然翻身後退，緊緊靠住牆壁，儘可能跟那怪東西拉開距離。
作為上次幫忙的報酬，王錦將自己調查到的大部分情報共享給了劉大壯。
所以劉大壯猜到了這是什麼東西。
久春中學命案的衍生品，醫生親手創造的奇物。
人頭塔。
幾乎是同時，醫生的血肉開始劇烈蠕動，似乎想要凝成人形。
「去！」
劉大壯伸手一指，電瓶車如同有生命一般沖向血肉。
咚！
人頭塔狠狠撞在電動車上，把這金屬疙瘩撞飛了出去。
下一秒，纏繞著驚人氣勢的西瓜刀猛然落下。
目標正是人頭塔。
劉大壯知道，一坨肉醬再怎麼剁也是肉醬。
所以他沒去管醫生。
人頭塔突然出現，肯定是想做點什麼。
既然這樣，就劈了它。
薩！
刀光劃過，卻又突兀地止住。
削鐵如泥的利刃被一顆人頭死死咬住，再難寸進。
「什麼鬼東西！」
劉大壯罵了一句，丟下刀抽身後退。
人頭塔並沒有繼續攻擊，反而晃晃悠悠地朝著已經初具人形的血肉飄了過去。
重疊的頭顱緩緩轉動，像是花朵一樣綻放。
露出了一張雙目緊閉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