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指針發出的響聲微不可查,在此刻的教室中卻異常清晰。
同時響起的,還有簽字筆劃在卷子上的沙沙聲。
沒人敢說話,他們正將目光投向那兩道身影。
那兩道奮筆疾書的身影。
「呼...」
講台上的班主任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喘了口氣。
他花了點時間才接受了現在的情況。
畢竟自己只是做了之前一直在做的事。
找個典型,在其他學生面前數落一番。
這不僅能發泄發泄情緒,還能抬高自己的威望。
畢竟不學無術的差生,只有這點作用。
要是真能罵回家一兩個,平均分還能提高不少。
何樂而不為?
而這次…
「我在前面講話,他們倆居然不抬頭。」
「而且張文還裝模作樣地看書…他能看明白書?」
班主任輕聲嘀咕著,眼中閃過淡淡的憤怒。
沒錯,就是這麼普通的原因。
可在這個班級中,班主任說了算。
於是這次,他想像以前一樣敲打敲打不學無術的張文和王錦。
沒想到兩個差生要因為這樣一個玩笑跟自己較真。
簡直反了天了。
「我看你們倆能蹦躂到什麼時候。」
班主任看着王錦皺了皺眉,手掌在保溫杯上不停摩挲。
那套數學卷子的難度相當高。
哪怕自己上課講過,讓班裏的學生再做一遍也不會有什麼太好的成績。
更何況是兩個上課從來不聽課的差生。
可那兩個人的樣子,實在讓他心裏沒底。
張文只用了十分鐘就結束了選擇和填空,然後將目光放在了大題身上。
全程不用草紙。
就好像已經把答案背了下來。
原本兩個小時的卷子,張文四十分鐘就寫了個大概。
至於王錦...
這小子就更邪門了。
他雖然沒用草紙,不過偶爾會停下來思考思考。
顯然,是第一次做這套題。
可他做題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甚至跟張文不相上下。
偶爾還抬筆在對方卷子上寫兩筆。
張文倒還情有可原,畢竟他上課偶爾還抬頭看看老師。
可王錦…他是真睡啊。
「難不成還真有睡眠學習法這種東西?」
班主任輕聲嘀咕著,目光掃向王錦滿滿當當的卷子。
一道題都沒落下。
這麼下去,真得道歉了。
「道歉?我憑什麼道歉。」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自言自語地說着話。
在他眼中,王錦和張文依舊是兩個可以被隨意嘲笑的差生,以後都是社會的渣滓。
他不可能對這種人低頭。
「你說他倆是亂寫的嗎?」
「我感覺不像啊。」
「那等會咱們就得道歉了。」
「管我什麼事,我就是開個玩笑。」
「再說了,剛才起鬨的人多的是,他能找到我?」
眼看着時間所剩無幾,學生們開始低聲嘀咕。
說來有些諷刺。
本應該維護秩序的班主任並沒有制止,反而向著平時跟自己親近的學生使了個眼色。
於是教室變得更加嘈雜,幾乎到了吵鬧的程度。
這種情況對於拚命答題的學生來說,影響很大。
當然,對王錦和張文的影響微乎其微。
畢竟一個是靠着記憶寫答案,一個是習慣了刀口舔血的怪談工作者。
只要房子沒塌,他倆就能繼續寫下去。
「時間到。」
班主任突兀地開口,隨即起身走到後排,搶走了張文的卷子。
發現王錦沒有什麼反應后,他又收過了另一張卷子。
大致掃了一眼,班主任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
「等著。」
丟下這樣一句話后,他轉身離開了。
下課鈴聲響起,學生們像是收到什麼信號一樣同時起身,向著教室辦公室跑去。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一小半人。
他們剛才沒表態,現在也不想做什麼。
只是時不時將冰冷的目光投向王錦。
霸凌中最常見的,觀望者。
「哈…」
王錦咧了咧嘴,靠在凳子上。
他知道,自己這次風頭出大了。
如果不是班主任將教室鑰匙放進賭注中,王錦或許還不會這麼做。
可既然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自己總得爭取爭取。
不過,這一切還在計劃範圍內。
或者說,這種激進的處理方式正合王錦心意。
他一直沒忘記那個來表白的校花。
對方只是略微在意了一下,就發現了這個插班生身上不對勁的地方。
這讓王錦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跟由況在校門口有過接觸,本就不再是毫不起眼的程度了。
繼續低調下去也沒什麼效果,反而會讓人更加好奇。
所以王錦打算換個隱藏方式。
哪怕自己做事稍微高調些,也只是在學校中被人知曉。
出了這裏,學生們不會把這種事跟家長說。
就算說了也沒什麼問題。
畢竟,沒人會把一個不怎麼懂事的高中生跟怪談界新星聯繫起來。
當然,拋開各種各樣的考慮不談…
王錦自己也想這麼做。
他在老家讀高中的時候就見過這樣的情況。
老師批評差生,這沒問題。
可出發點不應該是詆毀與嘲笑。
在全班人面前進行羞辱,這本身就是錯的。
對於老師來講這沒什麼,他可以將這解釋成一個不太幽默的玩笑。
對於同學們來說這也沒什麼,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跟着老師一起笑笑。
可對於差生呢?
從一開始來到這個班級,王錦就注意到了張文的情況。
常年挨着垃圾桶,被老師當做反面教材。
這孩子本質不壞,甚至最近還在好好學習。
可什麼時候,努力變好都要被嘲笑了?
王錦感覺很難受,甚至有點噁心。
所以要奮起抗爭。
「哥們兒…謝謝你替我解圍。」
張文拍了拍王錦的肩膀,輕聲說着。
他現在還沒冷靜下來,手腳有些顫抖。
「這下應該完了,我有兩個選擇題沒想起來。」
張文很緊張。
他長這麼大,數學卷子都沒怎麼及格過。
班主任讓他們倆做一張卷子,確實是沒太瞧得起張文。
可這並非毫無無道理。
而王錦大手一揮,以「我們倆都是健全的人」為理由,要了兩張卷子,並且把條件抬高了不少。
兩張卷子得分全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雖然聽起來很痛快,可這並不是說說就行。
一張一分滿的卷子,他倆都得答一百三上。
容錯率太低了。
哪怕這卷子老師講過,張文也沒把握。
一旦被班主任佔了理,王錦和自己只有被叫家長的份。
「你說第四題和第七題?我給你填上了。」
王錦撓了撓頭,隨口回應着。
「啊?」
張文瞪大眼睛,似乎沒聽明白。
「哥們兒…這是ab卷,有些題不一樣的。」
「我一邊寫一邊給你檢查來着。」
王錦點點頭,示意對方放心。
「啥玩意兒?」
張文仔細回憶了一下,突然想起王錦確實是一邊寫一邊等自己。
「你,你一直在給我檢查?」
他愣了愣,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年輕人。
做自己的卷子,還能檢查另外一份卷子。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
王錦今天早上不還是個說出「生物老師在我書包里」這種話的傻子嗎?
「也不都是。」
王錦搖了搖頭,認真解釋著。
「我有段時間沒做過題,答題模式忘得差不多了。」
「還好你的答案很規範,我算是一邊學一邊寫的。」
「…」
張文沒有回應,只是獃獃地看着自己這個上課一直睡覺的好哥們。
滿臉寫着疑惑。
「那個,我問一嘴。」
張文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開口詢問。
「要是我沒背過答案,你…是不是打算一個人寫兩張?」
「沒錯,不過答題模式還是得交給你。」
「至於寫不寫得完這個問題…」
王錦雙手同時拿起筆,在面前的草紙上寫了兩句不同的古詩。
「雙巧手。」
「意思是兩隻手同樣靈活。」
年輕人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張文,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