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戰場遠上許多的位置，灰點燈的草屋附近。

地下。

陰冷腥臭的泥土跟血跡混合在一起，變得潮濕溜滑。

嚓。

鋒利的梨形鏟帶着整個手臂的力量重重落下，將泥土拍實固定，以免這剛挖出沒多久的地下通道發生坍塌。

「不化骨是我的…是我的了。」

「只要拿到這東西，陸之首那個老傢伙就得對我低聲下氣…」

渾身被黑氣籠罩的男人拚命揮舞著鏟子，一身移山斷嶺的本事顯露無疑。

「不，幹完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

孔惡咧了咧嘴，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跑得越遠越好，去三亞定居也不錯。」

「總之不用再為錢發愁了…」

男人繼續揮舞著鏟子，只是動作有些走形，眼神也變得恍惚。

「不對，我要的應該再多點。」

「不化骨…可是好東西…」

「醫生也想要，陸老頭也想要...」

「那憑什麼，老子不能要？」

「什麼張生煮海大陣，我孔惡也要摻一腳。」

男人繼續嘀咕，時不時看一眼身上那升騰的黑氣。

跟打鬥時附着在身上的那些不同，這次的黑氣明顯帶着衰敗之意，彷彿正在瘋狂吞噬著孔惡的生命力。

呼...

孔惡喘著粗氣，再次抬起手，卻遲遲沒有落下。

「咳咳…」

他猛地咳了兩聲，擦了擦嘴角的鮮血。

身上的黑氣越來越稀薄，他的氣息也開始衰弱。

被震爆彈正面炸一下，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傷。

而孔惡·依舊頑強地活到了現在，甚至還在白九的眼皮子底下溜到了這裏，強撐著挖了個地道。

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無異於天方夜譚，可他是以生命力旺盛聞名的極惡之人。

特殊能力——惡蛻。

孔惡受到的致命傷並不會直接反應到身體上，而是會變成那些揮之不散的黑氣，緩慢卻又堅決地給他帶去痛苦。

這會讓拉長他的死亡時間，讓孔惡細細品味恐懼與無助。

就像蛻皮失敗的動物，只能等待生命的終結。

與其說這是個特殊能力，不如說是個詛咒。

可孔惡確確實實因為這個活到了現在。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真應該感謝這句話。」

男人輕聲呢喃著，面色一片灰敗。

他緩緩抬起手，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該死...要結束了？」

孔惡輕聲嘀咕著，滿臉不甘。

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臉上綻放出了異樣的神采，同時伸出雙手在身上瘋狂摸索著。

「扶命散…我記得還沒用過…」

感受着越來越緩慢的心跳，孔惡的聲音幾乎帶上了哭腔。

可惜，他的雙手因為失血過多而麻木，又因為緊緊攥著梨形鏟變得僵硬，像是木頭棒子一樣不聽使喚。

「咳！」

男人喉嚨一甜，再次噴出鮮血。

只是這次的鮮血中帶着破碎的內臟。

「媽的，沒時間了。」

孔惡咬了咬牙，身上的黑氣越來越稀薄。

他第一次這麼羨慕那個有三隻手的老頭。

「噗！」

最後一縷黑氣消散，孔惡的心跳徹底停止。

就在這一刻，他從衣服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無力癱倒前的最後瞬間，孔惡打開紙包，將裏面的東西盡數倒入口中。

咚，咚，咚。

黑暗中有什麼聲音再次響起，那是孔惡的心跳聲。

很快，他的氣息漸漸平穩，面色也紅潤了幾分。

「媽的，陸老頭給的報酬就這麼被用掉了，不過那個老東西寶貝還真不少。」

「如果...」

孔惡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可他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

咔嚓！

梨形鏟再次揮動，卻狠狠劈在了什麼東西上面。

「有了！」

孔惡面露喜色，卻因為氣血不穩開始了劇烈的喘息。

可這並不能阻止他的動作。

他在狹窄的坑洞中撐起身體，努力讓鏟子上升騰起黑色霧氣。

「呼…金錢，權力，地位…我來了…」

孔惡狠狠落下鏟子，原本用作隔擋的青磚像是豆腐一樣被切開。

——

「我求你了，大哥，放我走吧。」

烏曈哭喪著臉，努力讓自己不被白九的尖刺洞穿。

他已經徹底喪失了戰意，唯一想做的就是早點離開。

開玩笑，那可是個邪神，能隨時用出星空之上力量的存在。

如果不是被醫生操縱着身體，烏曈現在已經投敵了。

成為一位邪神的信徒，這可比給醫生賣命強了不知道多少。

可那個戴着金絲眼鏡的變態似乎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強行讓烏曈往上沖。

所幸，這個明顯不是人類的馬褂男人攔住了他，改變了烏曈直面邪神的悲慘命運。

當然，這並不能消除烏曈那已經到了臨界點的恐懼。

「再等等。」

醫生拚命躲避着陸之首的攻擊，低聲吼著。

哪怕只有一隻手，他也能憑藉着身體改造帶來的自愈能力苦苦支撐。

「***到底在等什麼？」

烏曈捂著被洞穿的胳膊，開口怒罵。

他已經到極限了。

這一路上他被震爆彈炸過，被銅錢鏢打過，甚至還被醫生背刺了。

明明只有兩伙對手，烏曈卻受到了三伙人的攻擊。

受傷的只有他一個。

到了這個程度，他早就該撤退了。

可醫生依舊讓他等。

等什麼?

等那個高緯度邪神一個不爽秒殺自己？還是等奇迹發生？

烏曈想不明白，也沒能力去想。

他已經瘋了。

「我懂了…哈哈哈，我懂了！」

男人瞪大雙眼，彷彿參透了世間真理。

他猛地停住腳步，惡狠狠地看向醫生。

「***在等死。」

男人咧了咧嘴，語氣中帶起了無盡的瘋狂。

「你也別等了，不就是死嗎？老子幫你。」

烏曈捏動雙手，在眼前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下一秒，他的雙眼流下血淚，同時變為一黑一白。

只是這次，他閉上了黑色的觀死之眼。

蒼白的眸子猛然轉動，血紅色「生」字緩緩浮現。

悲涼的氣息呼嘯而出，像是來自陰曹地府。

這雙眼睛見過陰陽輪迴，卻只會記得生命的脆弱。

既然這樣，那就斷絕一切生機。

絕生之眼。

「死吧！死吧！」

烏曈怒吼著看向纏鬥在一起的醫生與陸之首，獰笑着眨動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