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

王錦眯了眯眼睛，轉頭看向遠處那些迅速奔來的身影。

領頭是個背着巨大棺材的男人，金屬材質的面具遮住臉，看不清長相。

鎮壓部三隊，黑棺。t.

據說他是伯勞最有力的競爭對手，也有人說他曾經是趙光明手下的副官。

當然，這些跟王錦都沒什麼關係，他只是個看熱鬧的。

黑棺身後跟着兩隊人。

一夥穿着黑色制服，身上的戰術馬甲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顯然是鎮壓部的三隊。

另外一夥王錦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甚至有點懷疑那些人是還沒來得及撤出去的倖存者。

畢竟那些人看起來…太過普通了。

就好像是在生活中隨處可見的人。

餐館里顛勺的大叔，胳膊上還戴着油汪汪的套袖。

馬路對面那家超市的收銀員大姨，她腰上的圍裙甚至還沒摘。

還有頂着一腦袋捲髮棒的婆婆，穿着餓了美製服的外賣大哥。

看起來不倫不類，甚至有些好笑。

可王錦還是能從他們身上傳來的強橫氣息猜出那些人的身份。

清道夫。

「覺得奇怪？」

李慧歪了歪小腦袋，悄悄往王錦身邊挪了幾分。

「嗯…」

年輕人點了點頭，眼看着那群凶神惡煞的中年人快速接近。

「我本以為清道夫是群穿着奇怪制服的肌肉男，就像熔爐之栓的好哥哥那樣。」

「沒想到是一群上了年紀的…混血種。」

王錦眯了眯眼睛，輕聲說着。

沒錯，混血種。

這也是王錦如此疑惑的原因之一。

污染的寵兒，披着人皮的怪談，不穩定的劣質產物。

這麼多年以來，混血種的口碑一直不太好。

當然，並不是所有混血種都加入了不潔者那種雇傭兵組織，也有一部分追求着正常人的生活。

可這幾乎不可能。

這些人對於污染的抗性太低，陷入瘋狂是他們命中注定的結局。

公司接納人類，也接納怪談，畢竟二者都相當穩定。

但混血種不一樣。

誰也不會把定時炸彈放在身邊…王錦這種性價比高到離譜的頂級工具人除外。

總而言之，這是一群不應該出現在公司的人。

「我最開始見到他們的時候也很吃驚。」

李慧小心地避開了王錦的傷口，輕輕靠在他身上。

「這些人平時不參與公司的任何活動，只會在受到召集時出現。」

「應該算是種…交易。」

少女將髮絲輕輕攏到耳後，看着遠處那漸漸褪去血紅色的天空。

「他們是追求平穩生活的混血種，甚至大部分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可惜，來自怪談的血脈會因為年齡增加而變強。」

「相應的，他們也越來越容易失去理智，無法融入人類社會。」

「公司在這個時候伸出了援手？」

王錦點了點頭，並沒有推開身旁那柔軟溫熱的軀體。

又一次在死亡邊緣歸來，他心中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寂。

李慧或許是看出了這一點，又或許只是單純想跟喜歡的人說說話。

誰知道呢。

王錦有點累，他不想考慮那麼多。

「沒錯。」

這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似乎並不驚訝於這年輕人能猜到這一點。

「公司提供抑制污染的藥物，清道夫則為了這些藥物給公司賣命。」

「有點殘酷。」

葉鶯坐在一旁，長裙隨意地落在地上。

自己唯一的親人即將走向終結，外面的世界聽起來並不是太友好。

她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啊，有點殘酷。」

王錦點了點頭，輕聲說着。

大部分怪談工作者都清楚，抑制污染的藥劑相當昂貴。

王錦每個月都要花相當一部分錢去給自己雇來的醫護人員購買藥劑。

對於沒有身份證明的混血種來說，那是他們永遠沒辦法支付的價格。

公司這算是仗着有技術，讓這些時日無多的混血種為了活下去給自己賣命。

乍一聽很卑鄙，甚至是會被掛在路燈上的程度。

可王錦知道，公司沒做錯什麼。

這些人原本只有靜靜死去這條路，是公司給了他們另一個選擇。

單純從理性的角度來考慮，混血種不應該成家立業。

把這份怪談的血脈傳遞下去，只會讓悲劇不斷重複。

可他們也有一部分人類的血統。

這些人會思考，有情緒，甚至會在某些時刻為了百姓挺身而出。

不算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卻也沒壞透徹。

正因如此，混血種的問題一直得不到妥善解決。

還好，王錦只是個普通的調律者，那些事情輪不到他去操心。

不過有一點他挺感興趣。

「黑棺也是混血種，不過…有些特殊。」

年輕人眯了眯眼睛，看向那扛着棺材的壯漢。

跟其他混血種的氣息不同，這男人完全沒有那種不穩定的意思。

可身上傳出的污染卻又明顯透著違和感。

「誒呀呀，真是累人。」

穆絕一屁股坐在葉鶯身旁，用手拿着鏟子不斷扇著風。

完全看不出是剛剛那個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猛男。

「這位姑娘…真是漂亮，你是倖存者嗎？」

他略微打量了一下葉鶯，隨即點頭致意。

「我是盛宴的妹妹，叫做葉鶯。」

後者神色有些黯然，卻還是微笑着開口說道。

「這樣啊…葉鶯你好，葉鶯再見。」

穆絕面色如常，身體卻很誠實地躲了出去。

「噗…」

王錦忍不住笑了笑，卻也沒多說什麼。

這女人已經停止了那持續數十年的歌聲，從外表來看幾乎跟常人無異。

再加上她一直坐在王錦身邊，穆絕會認錯也很正常。

「我接下來會去哪裏？」

葉鶯看了看穆絕，並沒有對他的反應感到意外。

因為渾身腐爛的怪病，即使在她還是人類的時候也不是很受歡迎。

「嗯…估計會去進行一次威脅等級測試。」

王錦摸了摸下巴，思考着回答道。

安妮之前就是這樣。

「測試完成之後，你應該就能自由選擇去處了。」

「留在收容所或是去荒無人煙的地方隱居，其實都挺不錯的。」

年輕人直視着葉鶯，目光溫柔而又純粹。

「我…我有點怕孤單。」

葉鶯輕輕咬了咬嘴唇，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她從小到大都沒怎麼接觸過外界，又孤獨地在場景中歌唱了幾十年，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

「哈，那好辦。」

王錦咧了咧嘴，露出狡黠的笑容。